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理智和规划在梁颂安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不管沈时雨原本有没有安排，哪怕是天大的事，只要梁颂安开口询问，那么她的答案就只会是“有时间”。她的时间，仿佛生来就是为他预留的。
梁颂安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似乎并不意外，仿佛这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直起身，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地跟了一句：“那好。这两天我要去溪山古镇一趟，你来陪我一起去吧。”
“溪山古镇？”沈时雨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睛微微睁大，整个人依旧处于一种懵圈的状态。这个邀约来得太过突然，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梁颂安再次肯定地点头，见她脸上写满了茫然和难以置信，他微微挑眉，又问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莫名带着一丝试探：“怎么？你不愿意吗？”
“当然没有不愿意！”沈时雨几乎是立刻否认，生怕晚上一秒就会让他误解。她急忙解释，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高亢，“只是……只是……”
只是她不太理解，梁颂安为什么忽然要带自己出去玩？还是去溪山古镇这样一个……带着几分闲适浪漫色彩的地方？这完全不符合他平日里工作至上、效率第一的行事风格。难道……又是一个需要她配合的“演练”吗？还是……
沈时雨的思绪乱成一团，那句“只是”后面的话，在唇齿间辗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害怕一旦问出来，就会打破某种脆弱的平衡，会让这突如其来的幸运像泡沫一样消失。
梁颂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没说完的话中蕴含的犹豫、困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才用一种近乎公事公办的、冷静的口吻解释道：“《还愿》大世界的第一轮内测结束后，无论结果如何，我想给整个工作室放个短假，顺便办个集体团建活动，放松一下紧绷已久的神经。”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初步研究了一下，溪山古镇似乎是个不错的去处，环境清幽，距离适中，也有一定的可玩性。但网上的攻略众说纷纭，真真假假，我还是想亲自去实地考察一下，确认住宿、餐饮和活动项目的具体情况。如果考察下来没问题的话，我会在后天通知大家，下周一集体出发，过去玩几天。”
原来如此。沈时雨听明白了。心底那刚刚升腾起的一小簇希望的火苗，仿佛被细微的凉风吹拂，摇曳了一下，但并未完全熄灭。原来是为了工作室的团建先去踩点。她是他最熟悉的员工之一，又恰好“有时间”，所以被拉去当个参谋或者……纯粹的陪同？
她努力压下心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脸上扬起一个表示理解和支持的笑容，顺着他的话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溪山古镇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地方，我之前有去过几次，印象里那里……”
她想说她前几年大学时期和朋友们去过好几次，那会儿溪山古镇的开发就已经挺成熟完善了，氛围很好，梁颂安如果工作忙的话，完全可以相信她之前的印象和网上那些经过筛选的可靠评价，不必特地浪费周末时间去踩点，可以把时间用在更重要的公事上。
如果他实在不放心，觉得她几年前的印象不够准确，她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周末跑一趟，帮他做好详细的考察笔记和拍照记录，回来向他汇报……
她本能地想为他节省时间，想让他更轻松些，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占用他宝贵的休息日。
梁颂安并没有给她把这番“体贴”的话说完的机会。他的行事风格向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在某些时候，甚至显得有些独断专行。
“我计划好了要去踩点。”他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仿佛他的决定就是最终方案，不需要任何讨论和质疑，“明早八点准时出发。你现在最好是赶紧上楼收拾一下行李，明天不要迟到。”
他说完，甚至没有再看沈时雨的反应，自顾自地把自己的安排交代完毕，便干脆利落地转身上了楼，留给沈时雨一个挺拔而略显疏离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二楼的转角处。
沈时雨独自站在原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方才靠近时带来的微弱气流和清冽气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梁颂安最后转身上楼时，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明显的、近乎不悦的低气压。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只是……只是想为他考虑而已。沈时雨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茫然，她不太理解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哪句话又惹到他了。他的心思，总是像笼罩在迷雾中的远山，难以揣测。
不过，尽管带着些许不安和困惑，但“能跟梁颂安一起出去”这个核心事实，所带来的巨大喜悦和激动，很快就冲淡了那点微末的委屈。
即便是心底里再怎么想为他好，想替他节省时间，当这样一个可以和他单独相处整整两天的机会摆在面前时，沈时雨还是无法抑制地感到心跳加速，血液沸腾。那些理智的、为他着想的念头，在强大的情感渴求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她站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平复过于激动的心情，然后才迈着有些虚软的步子，慢慢地走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沈时雨才允许自己脸上露出一个傻气的、充满期待的笑容。她花了小半夜的时间来整理行李，明明只是去两天，她却像是要出远门一样，反复斟酌该带哪些衣服，既舒适得体，又能……或许，能让他多看两眼？
她甚至偷偷塞进去一瓶味道清淡的香水，和一支新买的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