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兄为何也在瀛洲?”
“听闻东海有海妖作乱,入海剿祟途中偶遇风暴,迷失了方向,误入此地。”
朱英哑然失笑,原来是迷路迷进来的,真不愧是他,让陆上那些绞尽脑汁想找到瀛洲仙境的寻仙客听见,怕是要嫉妒得两眼发红了。
先前那四人做梦也没想到,翘首以盼了半天的救兵居然是对方的旧识,场面一时十分尴尬,幸亏朱英他乡遇故知,心情大好,被云苓劝了两句就放过了他们,三人重新找了个山洞安顿,围坐在火堆边闲聊。
“来了多久了?”
“两月有余。”
朱英算了算日子,那就是问道仙会结束后没多久,看来他也一直没闲着:“难怪你的剑意又有长进,方才有一剑荡气回肠,我从未见你用过,可是在海上悟出的?”
严越点了点头,眼中跳跃着灼灼的火光:“师父总说我那一剑不够,差了一点浩然气,我从前不懂,直至到了东海,方才明白。”
“叫什么名字?”
“荡割昏晓。”
朱英回想起那排山倒海的雄浑剑气,恰是一剑割昏晓,顿觉妙极,会心一笑道:“总是下雪的昆仑山,没有东海这般磅礴的日出可看吧。”
严越又点了点头:“你的剑也变了。”
“变得如何?”
“更沉,更重,更威严,更锋利。”他思忖片刻,问:“你去了哪里?”
“很多,毫州,金陵,酆都,也见了许多奇观胜景,我还要在瀛洲待上一段日子,有机会往后慢慢讲。严兄打算何时走?”
严越摇头:“未定。瀛洲灵兽成群,各有特色,很适合练剑。”
待了两个多月还不想走,这是打架打得乐不思蜀了,岛上灵兽估计是被他折腾得够呛,难怪现在周遭安静至极,压根没有低阶灵兽敢靠近。
朱英眉眼弯了弯,漾开一抹笑意:“那正好,你我又能有机会再比试一番,这一回我已结丹,没有修为压制,胜负可就不好说了。”
严越闻言双目陡然一亮,当场把剑从鞘中推出了两寸:“走?”
朱英抬手在裁虹剑柄一敲,把那明亮的白刃“铮”一声推了回去,好笑摇头:“不是现在,先把云苓师妹送回安全地方再说。”
从方才开始就闷不吭声躲在角落里捣药的云苓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吓得一哆嗦,差点叫药杵掉地上,见二人皆投来目光,顿时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必担心我,那个,这里很安全,也很暖和,姐姐想比试就去吧,我、我不会有事的。”
朱英知道她怕生,她们二人待了一整天,云苓才终于能顺畅地跟她交谈,这会又突然冒出个陌生人,还是个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男子,肯定很不自在,善解人意地安慰道:“云苓师妹不用怕他,他虽然和那几人同行,但并不是坏人,是吧严兄?”
严越与她对视一眼,虽然不明就里,还是在朱英使劲催促的目光中颔首答应:“是。”
云苓脸红透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只敢紧紧盯着药钵,半晌才极小声道:“嗯、嗯……我知道。”
朱英倒是经自己一提,才想起来还有这事,扭头问:“对了严兄,你怎会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严越答得言简意赅:“他们认路。”
朱英嘴角抽了抽,无话可说,严越似乎丝毫不觉得这理由有问题,两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旁边的云苓磕磕巴巴地开了口,帮他解释:“严、严大哥上岛后被青虚长老看中,借住在他们的宫观里,所以会结、结伴出入野地。”
“青虚?”
朱英扬起眉梢,她对这名字有印象,当年在鸣玉岛上就是这位青虚长老拿出一根狴犴须,当堂给她和严越俩人测了个大凶大吉,一正一邪在堂上面面相觑,好不精彩。
“刚才那几个人就是他的弟子?”
云苓点头,朱英心中冷笑,她不久前才得知自己体质的特殊之处,这些年逾千岁的化神长老们却显然打一开始就心知肚明,难怪当年青虚主动提出要把她接来瀛洲,多半也是看上她这个稀罕物件了。
幸亏没来,不然要与那些家伙做同门,还不如在桃源种田。
遂话里有话地讽刺道:“能教出这样的徒弟,青虚长老的门风真是独具一格。”
云苓忍不住小小地勾了勾嘴角,又想起不应讥嘲师长,赶紧端正表情找补:“其、其实除了师父以外,瀛洲的长老都有许多弟子,弟子还会再收弟子,每座宫观下至少有数百来人,长老也没法一一管教。”
“管不过来可以不收。”朱英听她一个劲地替别人找理由,还以为这傻姑娘不明白:“他们既然能走到这里,需要什么都可以自己采,又不是不认识,却还要抢你的,摆明了是故意欺负你。”
谁知云苓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低头慢慢地摘着竹音草叶:“没关系……我已经有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了,分给他们一点也不算什么。”
旁人都是好几百人跟着一个长老,没准几十年都见不到师父一面,材料功法全要靠自己争抢,她却可以独占一位化神,享受师父无微不至的关照与宠爱,怎能不招人嫉恨?
朱英闻言蹙紧了眉,却也没法再说什么,一旁的严越却冷不丁地开口:“那几次也是?”
云苓白皙的脸蛋霎时姹紫嫣红,活像在脖子上顶了个灯笼,手忙脚乱地结巴道:“啊、啊!不、不是,那个、那个是我自己、我、我自己不小心的!”
朱英疑惑:“那几次?”
严越答曰:“我救过她几次。”
他们二人都时常出入野地,遇见也不稀奇,朱英只吃惊云苓在野地居然还会遇见危险,以为还有什么隐患,连忙追问:“在哪?”
“一次在天坑,一次在沼泽,一次在冰缝,还有一次在捕兽陷阱里。”严越想了想道:“我恰好在附近,便顺手救了。”
云苓拼命点头:“对、对,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多亏了有严大哥在。”
朱英这才稍微放心,但仔细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对劲,皱眉道:“两个多月里就不小心了四次?云苓师妹,当真是你不小心吗?”
她分明在野地里如鱼得水,怎么会屡屡发生意外?该不会其实是有人在暗中害她?光凭刚才的事,朱英觉得那些人并非做不出来。
“真的!我、我、我也不是哪里都熟悉,偶尔、偶尔也会遇见意料之外、失足摔倒、还有中毒什么的,但、但灵兽都会帮忙,也、也会遇见进野地的人,所以……”
云苓慌得要命,语无伦次地想解释清楚,奈何越说朱英眉头皱得越深,显然是怀疑她又在想法设法地替人遮掩恶行,严越也在旁默默盯着她瞧,直盯得她头晕目眩,感觉天上的星星已经在绕着脑门打转了,突然话音一顿,猛地站起身,大着舌头道:“水快好了,我、我去找点药!”
说罢抱起药钵就是一通冲刺,满脸通红地飞奔出了山洞,生怕跑得慢了再被他俩抓住审问。
朱英见她慌不择路地狼狈逃窜,还跑错了方向,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总觉得这事隐隐透着古怪,再次向严越确认:“严兄,你再回忆一下,你救她的地方还有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严越依言思索了一阵:“捕兽陷阱有,其他地方,我没注意。”
“那这些地方之间有没有共同点?”
“有。”严越颔首:“都在我打算挑战的灵兽领地附近。每次遇见她,都是我与灵兽刚较量完不久,打算找地方调息的时候。”
这倒也算个线索,朱英暗忖,不过能引得严越主动挑战的,至少得是五阶灵兽,瀛洲修士里有多少敢靠近它们的领地?更何况提前布置陷阱害人了,灵兽又不会主动攻击云苓,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严兄,你说,有没有可能。”
朱英兀自琢磨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想出一种勉强说得通的解释,认真开口道:“是你与灵兽打斗的动静太大,吓到人家了?”
*
松阴小院内,溪声入耳,清风徐来,篱落间花草葳蕤,一双菜粉蝶于其间翩跹追逐,大黄狗惬意地趴在日影中打盹。
忽然间,“嘭”的一声巨响凭空炸开,随即似有某物滚落在地,“哐当哐当哐当”地响个不停,大黄狗惊得从地上弹射起飞,一蹦三尺高,左顾右盼,如临大敌地“汪汪”大叫起来。
始作俑者很快主动现身,两道人影先后冲出厨房,七手八脚地从大缸里提水进去灭火,又赶紧打开门窗通风,潇湘一边咳得泪眼汪汪,一边还要大声生气道:“我就说、咳咳咳、说一次塞那么多柴、咳咳、会爆炸吧!”
朱菀被柴灰吹迷了眼,弓着腰捧水洗脸:“我哪知道噗噜……这柴火这么能烧!太吓人了……火苗都冲到我脸上来了……呸呸,你快看看,我眉毛还全不全?”
她边说边凑上去,揉着眼睛睁开一看,发现面前的潇湘被熏得灰头土脸,整张脸只有眼圈是白的,自己的鼻涕还没擤干,就忍不住“噗嗤”一声指着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好像、好像一只狗熊啊哈哈哈!”
潇湘两只耳朵简直要喷气了,手里的水瓢“咚”的一声,连带着剩下的半瓢水一起倒扣在了她脑袋顶上,恶狠狠道:“我不陪你了!你自己想办法吧,我找师兄吃丹药去!”
说罢怒而转身,气鼓鼓地甩着袖子大踏步走了,只留下朱菀一个人在院内与惊慌的黄狗作伴,捂着肚子笑个没完。
朱英和云苓已经出去了一天一夜,至第二日午时还没回来,主人不在家,虽说厨房内有米有菜,但院里没一个人有这个本事,潇湘陪朱菀瞎鼓捣了半天,不仅没成功做出顿饭,还差点把厨房炸了,铩羽而归,还好巧不巧在芥子楼梯上碰见了杜如琢。
只见那老不正经的金丹修士愕然地端详她片刻,拂衣振袖,恭敬地行了个礼:“潇湘姑娘这是……率军去攻打桃源村了?瞧着是场硬仗啊,战况如何?”
潇湘气得险些绝倒,连礼都不回了,以袖掩面只顾往自己屋里跑,就听见他在背后哈哈笑道:“姑娘且慢,你那边虽不顺,我这边却有个好消息,大公子醒了。”
“真的?!”
潇湘猛地回头,转身就要往楼下跑,却被杜如琢笑眯眯地拦住:“姑娘还是先回去换身行头吧,反正他现在也动弹不得,只能干躺着,不着急。”
待到她飞快地换完衣服洗完脸,急匆匆冲到楼底,杜如琢已经在屋内了,扭头苦恼地招呼道:“潇湘姑娘,来的正好,你快来作证,英师妹当真平安出来了,我可没编谎话骗他。”
宋渡雪体内花毒仅仅是被崇华施法冻结,尚未清除,满身的彼岸花犹自盛放,荼靡绚烂似朱砂燃烧,就连唇瓣都被花瓣缠绕,浑身上下就只剩一双眼睛能动,直勾勾地望着她。
潇湘被他看得心中一酸,默默吸了口气,拉过来一把椅子,低声道:“是,她的确平安无事,只是为你采药去了而已,很快就能回来。”
宋渡雪目光在二人间转了一圈,却倏然阖上了双眼,眼睫如遭网缚的蝶翼,止不住地轻颤——他不信。
失去知觉的身体像一座铁铸的牢笼,无数可怖的念头在他心头萦绕不散,也许朱英已经死了、失踪了、永远困在酆都城中出不来了,也许他们早就串通好了,先编个借口稳住他,反正他现在也没法求证,只能他们说什么就信什么……也许他永远也等不到朱英回来了。
可见宋大公子着实被心魔种折磨得不轻,不仅对人缺乏信任,被害妄想还很严重,固执起来更是有某位坏榜样的神韵,任谁说都不听,还拒绝吃药,四个人打着圈解释都没能劝动,最后杜如琢索性不伺候了,直接宣布众人解散,该干嘛干嘛去,等罪魁祸首自己回来想办法。
于是及至当天傍晚,奔波了两日的朱英刚回院子,还没来得及坐下歇口气,便被几个人一个劲地往屋里赶,要她去向宋渡雪证明她还活着,而且不知怎的,每个人的表情都有几分幽怨。
朱英哭笑不得,只好让严越在屋外稍等,自己在众人夹道目送下推门而入,顶着宋渡雪如有实质的滚烫目光走到床畔坐下,抬眸与他对视片刻,唇角牵起一抹无奈的弧度:“看清了吗?我真的没事。”
宋渡雪如钩的眼尾倏然染上薄红,喉头滚了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放,好像生怕眨一下眼,她就化作泡影凭空消散了。
杜如琢遭这小两口翻来覆去地折腾,总算找到机会打击报复,拱火不嫌事大地在门外喊:“那也说不一定,万一是幻觉呢?是不是,大公子?”
朱英嘴角一抽,心说杜师兄迟早有天要栽在这张嘴上,宋渡雪瞳孔却猛地一缩,眼底闪过抹清晰可见的惊慌,目光随即在她身上四处游移起来,似乎当真听信了谗言。
然而还不等他找到可以信任的证据,视野却忽地陷入黑暗,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了他的双眼,轻得像落羽。
宋渡雪心头不由得一颤,眼睫唰地蹭过她掌心,确凿无疑的真实感强硬地把他按回了地面,心魔种的絮絮低语刹那止息,只由一人给予的黑暗带来了某种错觉,宋渡雪忽然觉得,朱英其实离他不远。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屋外挤来看热闹的全都大受震撼,杜如琢不知道从哪摸出来把折扇,“啪”一声展开,啧啧称奇地遮住了下半张脸——看不出来啊,英师妹,高手。
朱英全然没发觉她下意识的举动有多暧昧,收回手道:“这样总该信了。放心,我很好,既没落下伤病,也没失去自由,倒是你……”
视线落下几寸,停留在他脸颊妖冶的血花上,无声叹了口气,屈起手指蹭了蹭。
“疼不疼?”
宋渡雪垂眸看了看她的手指,又掀起眼皮看了看她,有口难言,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她。
宋大公子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还真是怪新鲜,朱英轻笑了一声:“是就眨一下眼,否就眨两下。”
宋渡雪缓慢地眨了两下眼。
“要不要喝药?”
眨一下。
“敢不敢再寻死了?”
眨两下。
朱英终于满意,任人宰割的宋大公子让她回忆起了一些他还是个小不点时的光景,微微一笑,顺手在宋渡雪发顶揉了一把:“嗯,听话。”
门口的朱菀撇了撇嘴,小声嘟哝:“就会跟英姐姐卖乖,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怎么没见他听话?”
潇湘也翻了个白眼,指桑骂槐道:“呵,内外有别,你跟人家能一样么。”
杜如琢摇着头感慨:“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啊,大公子这病,啧啧,我看是治不好了,靠心药勉强吊着续命吧。”
朱慕被他们堵在门外,什么也看不见,疑惑地四下打量了一圈,也没找到隔音法术的痕迹:“你们知道他们能听见吗?”
三人异口同声道:“知道啊。”
朱慕匪夷所思:“那为何不直接进去?”
三人各自对视一眼,没人解释,只一个劲地摆手,坚决拒绝:“不进不进,要进你自己进。”
严越还等着跟朱英切磋,不知为何里面都没声音了,却始终不见人出来,扭头询问:“他们说完了么,何时能走?”
“……”
有这群叽里呱啦的家伙看猴似的聚在门外,朱英就算想待也待不下去了,只得起身告辞:“你把药喝了,安生休养,我先去跟严兄切磋一番。”
还惦记着切磋!
前一刻还触手可及的错觉像个被戳破的泡,“啪”地原形毕露,宋渡雪眼中顿时涌现三分愤怒三分谴责还有四分的委屈不舍,眼神简直能把她五花大绑了,但朱英总不能一直坐这跟他大眼瞪小眼,硬着头皮转身出门,顺道把一众闲杂人等也统统领走,还给宋大公子个耳根清净。
芥子小楼的门与空屋房门联通,众人才到门口,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云苓独自端着满盘的瓶瓶罐罐,侧身吃力地抵开门,胳膊不慎撞上了杜如琢摆在门口碍事的木雕,“嘶”了口气,手中托盘也随之一歪,幸亏朱英眼疾手快,一把托起,才没摔个遍地开花。
“谢、谢谢姐姐。”
云苓差点闯祸,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身后又忽地一空,有人猝不及防帮她拉开了房门,吓得她脚下一个踉跄,连忙抱紧木盘,一扭头,正迎上了严越纤尘不染的昆仑白衣。
于是众人都看见这姑娘“噗”地红了,张口结舌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比蚊子还小声的“谢谢严大哥”,话一撂下就撒腿往里跑,活像谁要吃了她似的,长辫子甩成了条慌张的尾巴。
眼见她一头钻进走廊拐角没了影,朱英才道:“你看,我就说她怕你。你究竟做了什么,把小姑娘吓成这样?”
潇湘不可思议地转过脸来,望着这一黑一白两桩活木头,实在想不通他们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严越不解地蹙起眉:“是么?”
朱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然她为何一见你就呼吸急促、浑身僵硬、紧张得说不出话?多半是你每回出现都刚猎完灵兽,瞧着可怕得很,又不说话,叫她误以为你不是好人了。”
严越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道:“但她说她喜欢我。”
朱英正待继续论证,蓦然听见这么一句平地惊雷,后话霎时卡在了嗓子眼里,猛地扭过脸来,瞳孔剧震:“她说什么???”
在场众人如遭雷击,全在一瞬间睁圆了双眼,见了鬼似的瞪着他,严越还丝毫没意识到问题有多大,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她说她喜欢我。”
“……”
玄关处落针可闻,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下巴叮呤咣啷掉了一地,没一个人敢吱声,活脱脱吓成了一屋子木鸡。
最后还是朱英率先开口打破僵局,一不小心也被传染上了结巴:“你、你等等……是哪种喜、喜欢?”
严越摇头:“不知。”
朱英两眼一瞪:“你没问?”
“没有。”
朱菀拼命捂着嘴压抑尖叫,疯狂拉扯潇湘的袖子,直把她扯得左摇右晃,浑似风中弱柳,勉强翻出点理智,红着脸艰难道:“她、她为何跟你说这个?是不是有什么缘由?”
严越仍旧摇头:“不知。”
“你也没问?”
“没有。”
杜如琢简直快把舌头咂出泡了,心说真是勇气可嘉,后生可畏,人不可貌相,“唰”地合上扇子朝他一点,伸长了脖子直奔主题:“敢问道友心下如何,喜欢她吗?”
严越闻言微怔,好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茫然地反问:“什么喜欢?”
你倒是当时就向人家问清楚啊?!
潇湘彻底词穷了,哑然半晌,坚持不懈地追问:“那……那你怎么回答的?”
严越略作沉吟,现场重演了一遍他被姑娘表白时的反应——鹤目无波,薄唇轻启,在众人屏息凝神中飘飘然落下一字真言。
“哦。”
满屋子人都被这一个字砸得人仰马翻,齐齐难以置信地拔高了声音,差点把楼震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