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么？有什么好吵的，我还没死呢！”李德昀吼起来。
他虽然现在身体大不如前。
但是毕竟是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人，精神矍铄。一旦发脾气，精神气迸发，还是有十足的力量。
李芙晓和李晓军各自噤声。
其实以他们姐弟如今的岁数，早就过了害怕父亲的年纪。
但是已经习惯成自然。
默默成全李德昀作为大家庭大家长的威严。
李德昀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要跟你们说的是……”
他看了看身旁的唐清微，有些犹豫地停住了。
李晓军不耐烦地催促道：“爸？你倒是说呀！”
李晓伟夫妻和陶念波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德昀身上。
穆萱、李芙晓和唐清微的目光却都集中在李晓军身上。
张幽幽独自坐在一旁玩泥巴。
穆萱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不动声色地伸手碰了碰跟她坐在一块儿的李芙晓。
李芙晓没有看她，但是微微点了点头。
母女俩都察觉到屋子里不寻常的氛围。
鸿门宴肯定又来针对她们了。
只是，穆萱想不通自己身上、李芙晓身上还有什么值得那白眼狼两兄弟觊觎的。
李德昀低下头，还在酝酿该如何开口。
李晓军眼神示意李晓伟去催，李晓伟却装作没看见一般低眉顺眼，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谭玉莲一直旁若无人地坐在一旁撕手上的倒刺，撕到爽时直接上嘴咬，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陶念波的眼神一直跟随自己的老公，偶尔触及到穆萱和李芙晓的目光时，会心虚地错开。
穆萱愈加肯定，今日这些人都是冲她们来的。
而且，李晓军看上去更急。
穆萱听李芙晓说过，分给李晓军的拆迁费还了欠债和买房子，已经所剩无几。
但是这家人花钱大手大脚，一旦没钱又去借各种各样的网贷。
借网贷还会遗传。
除了李晓军，就连他那个大儿子李子煜也借过，不久前家里刚帮他还了十万。
难道他们的目的是借钱？
但是干嘛又叫上李晓伟家呢？
如果是为了让姐姐和哥哥借钱给他，压根儿就不会通知谭玉莲。
究竟是闹的哪一出？
李晓军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催促道：“爸——”
“催什么催？”李德昀吼道。
李晓军悻悻地闭了嘴。
穆萱觉得更奇怪了。
要知道李晓军在家里是个混不吝的，谁的话都不听。
他今天如此卖李德昀面子，只可能说明李德昀对他有利可图。
但是穆萱还听李芙晓说过，拆迁费分下来以后，李德昀和唐清微手上的钱早就被这两兄弟瓜分干净了。
要不然这老两口也不至于住这么个冬冷夏热的蓝皮房。
甚至就连日常开销，也是李德昀的养老金负担。
李晓军唯一还能被称为孝顺的地方，可能是承担了这个蓝皮房的水电气费吧！
李德昀再度看了看唐清微。
唐清微总算觉察出不对劲了，她转过头，温柔且疑问地用眼神试探李德昀。
穆萱觉得她的眼睛很好看，跟会说话一样。
与寻常那些老人不一样，虽然年龄已经非常老了，但是眼眸并没有变得浑浊，依旧清亮。
面对如此干净的眼睛，李德昀双眉紧锁，好半晌开不了口。
这时，谭玉莲吐掉嘴里的倒刺皮，拍拍身上的碎屑。
阵仗有些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谭玉莲虽然没有看向众人，但是眼角的余光肯定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
穆萱还记得她刚嫁来李家的时候，是一个腼腆的山里姑娘。
这些年，她在这个大家庭里，越来越像一个大嫂了。
谭玉莲嘴唇翕动，正要说话。
李德昀突然又咳了一声，将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他那里。
“有件事想跟你们姐弟几个谈一谈。”
李德昀转向李芙晓和穆萱，和颜悦色地说：“家里几姊妹，你最有出息，生的女儿也有出息，在大城市里安了家，不需要我和你妈操心。”
这高帽子戴得真高！
李芙晓没吭声，穆萱也没吭声。
李德昀有些尴尬，明明是夸人，却什么回应都没有。
但是话题已经打开，不能再收回去了。
要不然，他也没有再来一次的勇气。
“你们说回来是带着……”李德昀望着张幽幽，突然卡壳，他一时忘记了她的名字。
“带小孙孙回来玩玩，我们怕打搅你们，也没喊你们回来吃个饭什么的。你们都去哪里玩了？”
李芙晓和穆萱依旧没吭声，张幽幽听到提到了她，快口回答：“去了妈妈的老家，我很喜欢妈妈的老家，特别有意思的一个地方。”
那么好的地方，她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李德昀频频点头。
总算有人回应他了。
而且还是朝着他需要的方向。
他颇为满意地朝张幽幽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那里基本上已经荒了，没多少人住了。现在的人都是这样，小地方往大地方跑，穷地方留不住人。”
他像个话题终结者。
说完之后又没人吭声了。
李德昀干脆直接转向了张幽幽，问道：“雾都肯定有很多好玩的吧？还是大城市好啊，吃的玩的都好，什么都好！”
张幽幽刚想说“不是，她觉得巫杞也很好”，谁料李德昀根本没指望她的回答。
李德昀继续对着李芙晓和穆萱说：“以前你的决定是对的，还是要读书，穆萱考出去了所以才能在大城市安家。你两个弟弟不行，没那个命，家里负担又重。”
明知道家里负担重，依然挡不住他们生孩子的热情。
大儿子一家追男一次不成功，又追一次，非得追到才行。
小儿子倒是成功了，可能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再来一个增添点儿竞争压力。
穆萱很想吐槽，不过只在心里想想。
再说了，拿到拆迁费之后，两家都换了一百多平的大房子，可不敢再自居穷人了。
多得是没房子住的人。
李德昀颤巍巍地从胸前的衣兜里拿出来一张纸。
唐清微的脸，突然“唰”的一下变得苍白。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李德昀，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但是李德昀一眼都没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