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柜台另一边，一排小巧可爱的银手镯。手镯上，都刻着一些吉祥如意的花纹和字样，比如“长命百岁”，“聪明伶俐”。
他想起了家里的两个女儿。
大芸懂事，二芸可爱。
给老婆买了礼物，怎么能忘了自己的两个小棉袄。
“那个，还有那个。”他随手一指，“一样给我来一个。”
女售货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连忙点头哈腰地将那两只银手镯也取了出来。
“同志您真有眼光！这都是千足银的，给小孩子戴，最养人了！”
“多少钱？”
“这个八十八，那个一百零八，两个算您一百九十块！给您打个折！”女售货员自作主张地说道。
赵铁军在旁边听着，嘴角一抽。
刚才那三千六的项链，你可是一分钱折扣都没说啊！
张耀没说什么，只是示意赵铁军付钱。
赵铁军从那叠钱里，抽出两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就在女售货员准备打包的时候，张耀的目光，又落在了柜台最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托盘上。
托盘里，放着十几枚金戒指。
款式都很简单，就是最普通的光面或者刻着一个“福”字的那种。
他忽然想起了王队长，想起了二狗子，想起了那些跟着他一起，从抗洪开始，一步步把厂子建起来的，村里的老少爷们。
想起了那些跟着他来广州，第一次见到大世界，兴奋又拘谨的年轻工人。
大家都是功臣。
这次出来，不能光自己风光。
“那些戒指，”他指了指那个托盘，“我全要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什……什么？！”
这一次，不光是那个女售货员，就连旁边的赵铁军，都惊得跳了起来！
全……全要了？！
那可是十几枚金戒指啊！
一枚就算两百块，十几枚加起来，又是三千多块钱！
厂长这是……这是要干什么？
疯了！
厂长一定是疯了！
整个百货大楼一楼，彻底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一样的目光，看着张耀。
买东西，还有这么买的？
跟在菜市场买大白菜一样，直接论堆包圆？
女售货员已经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她感觉自己今天，一定是祖坟上冒了青烟！碰上了百年难遇的大豪客！
“全……全要？同志，您……您确定？”
“嗯。”张耀点了点头，对着已经彻底石化的赵铁军说道，“点一下，一共多少钱，一起结了。”
“这些戒指，带回去，给厂里的功臣们，发福利！”
“发……发福利？”
赵铁军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看着张耀，又看了看柜台里那一片金灿灿的戒指，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今天，被反复地颠覆，碾碎，又重组。
用金戒指发福利？
这是什么概念？
以前过年的时候，厂里能给每个工人发半斤猪肉，二斤白面，大家就已经是欢天喜地，觉得厂长是天底下最大方的老板了。
现在，直接发金戒指？！
这要是传回村里，不，传回整个清河县，那还不得引起滔天巨浪！
“厂长……这……这使不得啊！”赵铁军急得满头大汗，“这也太……太贵重了！”
“贵重什么？”张耀的脸上，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笑容，“没有他们，哪有咱们的今天？咱们厂，不搞虚的，谁给厂子做贡献，厂子就给谁实实在在的好处！”
他看着周围那些同样被惊得目瞪口呆的年轻工人们，提高了声音。
“你们也一样！回去之后，好好干！等明年，咱们再来广州，到时候，就不是金戒指了，我给你们一人配一台摩托车！”
“轰！”
张耀的话，像是一道天雷，狠狠地劈在了那十个年轻工人的天灵盖上！
摩托车？！
那可是比自行车，还要高级无数倍的稀罕玩意儿！整个清河县，恐怕都找不出三五辆！骑在路上，那得是多大的排场！多大的威风！
“厂长万岁！”
一个年轻工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和激动，振臂高呼！
“厂长万岁！！”
“厂长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瞬间响彻了整个百货大楼！
周围的市民们，都用一种羡慕嫉妒到发狂的目光，看着这群像是中了头彩的工人。
这是什么神仙厂子？这是什么神仙老板啊！
还招不招人？不要工资都行啊！
最终，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赵铁军颤抖着手，又数出了一大叠钞票，将那十几枚金戒指，连带着那个托盘，一起打包带走。
一行人，满载而归。
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
电视机，收音机，的确良的新衣服，香喷喷的雪花膏，还有给家里孩子买的玩具和糖果……
他们坐上了返回县城的火车。
来的时候，他们是坐的硬座，几十个人挤在一个狭小的车厢里，空气中充满了汗味和各种食物混合的奇怪味道。
而回去的时候，张耀直接包下了一整个卧铺车厢！
松软的床铺，干净的被褥，宽敞的空间。
工人们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把这干净整洁的地方给弄脏了。
他们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再看看自己身上崭新的衣服，手里提着的贵重商品，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华丽而不真实的梦。
几天前，他们还是山沟里土里土气的农民。
而现在，他们却像是电影里演的大老板一样，穿着新衣，包下整个车厢，衣锦还乡！
这一切，都是因为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了那个正独自坐在窗边，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年轻厂长身上。
那道身影，在他们眼中，已经与神明无异。
……
当那辆从县城租来的，崭新的解放牌大卡车，鸣着喇叭，缓缓驶入青石村的时候。
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村民们纷纷从家里跑出来，好奇地围了上来。
“这是谁家啊？这么大排场？”
“是耀子！是耀子他们从广州回来了！”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车斗最前面的张耀。
“我的天！他们这是……这是去抢银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