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衷？”萧玄璟紧紧攥着茶盏。
他知道自己不该过问帝后之事，可帝王所做的一切，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例如，谢冥讲述，当时沈皇后所中之毒是西域奇毒，御医想了半月都没有法子，只能用参汤吊命。
她的毒，到底是怎么解的？这样复杂的毒足以致命，竟连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再者，自古帝王多无情。既然将她困在深宫不理不问，为何又纵容她杖毙自己的宠妃，将云家满门抄斩？
沈昭凰为沈家女，到底是中宫皇后名门望族，云贵妃如何敢公然挑衅？帝王为何如此偏宠云贵妃，却又为何在她死后不理不问？
他又为何这般信任沈昭凰，甘愿放权又顶住朝堂压力，与她共同执政？
谢冥到底没有亲眼见证当年的一切，若他讲述无误，诸多疑点，便解释不通。
谢冥手指轻轻扣着茶盏，忽的笑了出声。
“果然是你，能发现这其中的疑点。”
他撑着下颌，笑意深长，“你可知，为何父皇伤透了母后的心，母后还这样守着他的江山？”
“莫说母后，就算是整个沈家知道帝王如此无情，也该恼怒了。毕竟若换做是我，枕边人移情别恋，还纵容宠妾嚣张跋扈，我会连着这对男女一起斩了。”
萧玄璟凝着谢冥那双深沉的眼眸。
提起帝王时，全然没有恨意。甚至沈皇后也没有阻止他与帝王交谈。
若按常理，自己被夫君这样对待，那定然不愿让负心人接触自己的孩子。
孩子若是向着母亲，也定然不会与父亲之间关系亲昵，哪怕那人是帝王。
萧玄璟试图问道，“莫非，是因陛下当年的苦衷？”
“阿璟果然聪明。”谢冥换个方向撑着脑袋，仍旧是那样懒洋洋没骨头的样子。
他笑容越发深邃，“其实，父皇对云家那般纵容，也是无奈之举。”
萧玄璟直起腰身，俊逸的面容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与此同时，凤仪宫内。
姜念亦是疑惑，她小心翼翼抬头观察着沈昭凰的神色，“娘娘……”
“您不觉得，云妩得宠的时机太巧合了吗……”
沈昭凰神色如常，未曾动怒。
之上姜念却看到，她手指不自觉的轻颤一瞬。
“云妩得宠，是在您中毒昏迷的时日。您的毒御医们都束手无策，可就在云妩进宫不久后，却解了毒。”
“若非，陛下真的是有苦衷？”
说完，姜念心中尽是紧张。她也怕沈昭凰怪她多嘴，可有的话，她还是想说。
沈昭凰闻言，眼眸微动。
她将手中的玉梳递给姜念，“紧张什么？”
“本宫说了不会怪你，你无需如此谨慎。”
姜念接过玉梳，轻轻帮她梳着长发。
她温声，“臣女，心疼娘娘。”
“娘娘这样好的女子，该得到世间最好的一切。”
沈昭凰闻言低笑了一声。
那一声，尽是宠溺和纵容。
她温柔道，“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的确聪明。”
“陛下之所以纳云妩为妃，是云家与他做了交易。”
少年帝王，为了让自己心上人活命，自愿服下云家的蛊毒，受云家掌控以换取一枚解药。
他之所以故作不在意沈昭凰而宠爱云妩，也是因为云家以此相要。
他担心，若是自己有半点不合云家之意，就会为沈昭凰招来杀身之祸。
他的蛊毒，他从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自己心上人的安危。
姜念闻言，心中越发不安。
帝王身中蛊毒被人挟持，所以沈昭凰才一气之下抄了云家满门，并暗中留下了一部分云家人严刑逼供，试图找到解药。
“蛊毒无解。”沈昭凰声音冷漠。
“万幸的是，没有擅蛊之人催动，便不会发作。”
“所以，本宫灭了云家。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她生怕有人擅长控蛊，让谢文帝不得安生。所以哪怕背负天下人的骂名，被人背后责骂妖后，也在所不惜。
她亲自上朝，也是想帮帝王分忧。有她分忧怒火，便不容谢文帝被群臣合力反对。
“若是你，你夫君的命在那一群人手中，你会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吗？”沈昭凰低问一句。
姜念低着头，良久，心中都没有答案。
她太过优柔寡断，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娘的夫君，是天下人的帝王。”姜念温声劝慰，“若是微臣，为了一人杀了许多无辜人，一定会愧疚不安。”
“可娘娘不同，陛下是明君，帝王若是出事，天下百姓谁来护着？”
“其实无论怎么选，都会有人来谴责我们的不是。若换做微臣，定然不如娘娘，说不定会难以抉择酿成大祸。”
“所幸娘娘和陛下平安无事，百姓安居乐业免于战乱，这已然让许多人满足了。”
姜念轻轻笑着，尽力去安慰。
沈昭凰极浅的弯了弯唇。
“帝王，也是人。”她声音很轻，似是自言自语。
只是帝王的价值，要重于许多人罢了。
当年之事，确是无奈之举。既然过去了，便不必纠结。
姜念瞬间似是想到了什么。
她望向沈昭凰，有话想问，却根本不敢开口。
“怎么？”沈昭凰宠溺一笑，“你想问，明明本宫知道了他的苦衷，为何还这样跋扈的对他？”
姜念恭敬低下头，不敢多言。
“因为本宫不想。”沈昭凰一笑，自是霸道威严，天下无双。
她向来如此随性，却又不乏聪慧敏锐，否则太子妃之位也不会非她不可，她也不可能有如今的地位。
她是猜到了，也想法子去印证那些猜测。
可高傲如她，又怎会先低头？
“本宫一直在等，等他亲自解释，等他主动开口，言明真相。”
只要他肯说，或许还未曾说完，沈昭凰便会原谅他。
她要的，从来只是一句迟到的歉意。
另一边，谢冥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其实，父皇知道母后知道当年之事。母后也知道他知道她知道。”
“高傲的两个人，谁也不肯先低头。”
“这些年，他们虽然彼此有误会，却在朝政一事十分默契。”
“布了十年的局，如今终于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