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捏着水果叉，抬头看他一眼。
完美的下颌线，悬在柔和的灯影中，眉间拢着一簇影。
他似乎并没在意杯子的问题，修长的指抚在杯壁，轻轻摩挲着。
倏尔，又端了，压在唇边。
唇角与沈惜留下的口红印重叠，晶莹的水珠滑下来，滚在他指间。
他放下杯子，抽纸巾，迈开脚步往楼上去。
半点没提答辩的问题。
沈惜心下没了底，埋头给陈一函发信息。
但与往常不同，这一次，五分钟都没回复。
沈惜放下手机，去厨房给李嫂帮忙。
顾家原是请过名厨负责一日三餐，但顾致远和顾驰渊在家吃饭的时间少，荣莉也经常出去应酬，厨子便在家养着，有宴席才会来一趟。
荣莉对餐食的要求是精致的，已汤品和清淡为主。
李嫂娘家是广东人，最擅长做海鲜和煲汤。
每日换着样式个给荣莉熬汤，比名厨的手艺更家常。
沈惜走进厨房，汤品的香味扑面而来。
李嫂见到她，将人轻轻往外推，“这里烟气大，你去外面等，一会儿就开饭了。”
“我又不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没什么娇气的。”
沈惜说着，帮忙收拾洗菜的残渣。
垃圾处理器周围，散落着焦黄的药渣。
“夫人还在喝药吗？”
“小月子过后，夫人总是不舒服，夜里还连着做噩梦，哭醒了也睡不着，跑到后花园，一坐就坐到天大亮。”
李嫂叹了口气，
“夫人刚结婚时气血弱，先生又总是忙，她怀不上孩子天天哭，调养了好一阵，才怀上少爷。生下少爷，她气血亏，奶水又不好，只好给少爷吃奶粉。夫人为这事，自责了好几年。可见夫人是多喜欢孩子的。”
沈惜清扫药渣，“没想到流产这件事，对夫人打击这样大。”
李嫂把晚饭端上桌，沈惜想去叫荣莉吃饭。
木门开着一条缝，沈惜轻轻推开，床头灯的光洒出来。
荣莉靠在红木软榻上，皱着眉头，睡相不安稳。
枯瘦的手紧紧抓住薄毯，一下子坐起，似从噩梦中醒来。
“夫人。”
沈惜上前扶住她预坠的身体，被惊惶的夫人抓住双手。
指甲陷入皮肉，是尖锐的疼。
荣莉揉了下泪眼，才看见面前人。
她应是感觉到自己的狼狈，忙理了下头发，力图清醒，
“是要晚饭了吗？”
沈惜握住她的手，点了下头，“四叔也回来了，等着您一同吃饭呢。”
荣莉晃了一下，站起来，从衣架上拿了件薄款羊绒披肩。
老宅是旧建筑，墙壁厚实，即使外面春日盛，房间里仍然沁着凉意。
荣莉的手心凉，额头却有薄汗，看上去是体质虚弱导致的。
沈惜用手帕帮她细细擦，“夫人，我扶您下楼去用晚饭。”
两个人来到楼梯口，顾驰渊已经等在餐桌旁。
隔着十几米，荣莉扶着楼梯的手紧了下，“顾家和林家的婚约没有了。致远被停职调查。驰渊一个人担着顾氏集团，看着一天天瘦下去。”
说着，她握住沈惜的手，“现下这情况，却没人帮他分担忧愁，我这心里越想越难受。”
沈惜没接话，迟迟望着桌边的男人。
他换上一套深蓝色的家居服。
在荧荧灯影衬着冷白的肤色，如蓝丝绒上的一方白玉。
眉眼间，是俊逸端方的神色。
他站起身，帮母亲抻出椅子，扶着荣莉坐下来。
李嫂盛上了花胶乌鸡猪肚汤，浓白的汤色，点缀了几枚红艳艳的枸杞。
荣莉喝了半口，轻轻放下碗，看上去没什么胃口。
她瞥了眼儿子，搅动碗里的汤，“我得尽快好起来，下个月有个晚宴，很多太太都会去。”
荣莉的目的，是去相看有没有年纪合适的富家女，尽快再帮儿子挑选。
顾驰渊心知肚明，执着筷子夹菜，一言不发。
这事也与沈惜无关，她盯着山药红豆糯米团，夹了一枚咬上一小口，鼓着腮帮，像只小仓鼠。
没想到，荣莉转过头，“到时候，惜儿陪我一起去。”
沈惜咽了糯米团，才缓缓开口，“夫人，我要看一下时间。最近上班，不能经常请假的，而且还要准备搬家了。”
荣莉并不知道沈惜租房住，有些不明白她的话。
但不妨碍她撂下筷子，冷了脸色，“你那些都是什么事？不要学小门小户的做派，眼光只盯着柴米油盐。”
她是极少对沈惜发火，这次的脾气，让人有些意外。
顾驰渊抬眼皮，语气有些冷，“母亲这话不好听，什么是小门小户的？”
他说着，磨碗沿，“这样一说，我外祖父家，也不是高门大户……”
早年间，荣家有生意，但只限在橘镇的小商铺，绝没有现在顾家在北城的显赫。
“混账话，”荣莉皱眉头，“你回来就是为了气我吗？你今年虚岁已经三十了，不结婚就罢了，连个正经女朋友都没有。顾驰渊，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吗？”
滴答答---桌上座机响。
李嫂跑过去接听，原来是别墅区大门口的保安亭。
老宅坐落在湖边，同区的庄园只有八家人。
每家人几乎都占地五十亩，湖光山色是名副其实的私宅独享。
李嫂握住手机，“保安说，有个姓蒋的小姐在门外。”
她说着，报了一串手机号。
荣莉没反应过来。
顾驰渊皱着眉头问，“蒋美姗，她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