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票退了，行程改期。
林蔓不在乎那点损失，她只在乎杨皎能不能安心。
现在不是远行的时候，她必须留下来，守着这个女孩，直到风波彻底平息。
她重新翻开日历，在上面圈了个新日期，然后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堆积的工作邮件。
生活总得继续，但她清楚，有些事，比工作更重要。
等杨皎赶来时，林蔓亲自开车去接。
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洒在柏油路上，映出一片金黄。
她早早出发，把车洗得干干净净，后备箱还备好了杨皎爱喝的酸奶和几包小零食。
车子刚停到约定地点，她就看见远处一个瘦高的身影背着书包走来。
林蔓摇下车窗，目光林柔地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才半年不见，小姑娘变化挺大：脸上有了肉，肤色白净了不少，个子也窜高了一截。
曾经苍白瘦削的脸颊如今饱满了些许，唇色红润，不再是以前那种病恹恹的模样。
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卫衣，牛仔裤洗得发白，鞋子虽然旧但很干净。
最让林蔓欣慰的是，她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坚定劲儿，目光清澈而有神，不像从前那样怯懦躲闪。
那股倔强，很像她爸年轻时候的样子——一样的不服输，一样的咬牙坚持。
林蔓站在车边挥手：“杨皎，这边！”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笑意。
风吹起她的长发，阳光照在她脸上，整个人显得林暖又亲切。
小星儿早按捺不住，撒腿就跑过去：“姐姐！”
小女孩穿着粉红色的小外套，扎着两个羊角辫，跑起来一蹦一跳，像只欢快的小兔子。
她扑进杨皎怀里，仰着脸咯咯直笑。
杨皎原本冷着脸，步伐还有些拘谨，一看见小星儿，表情一下子柔和了。
她蹲下身，一把把孩子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脸颊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
“林阿姨，黎叔叔好。”
杨皎站起身，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眼里有一瞬的湿润，但她迅速眨了眨眼，将情绪压了下去。
林蔓笑着点头：“长高啦，走，上车回家。”
她拉开车门，一手扶着车顶，另一手轻轻搭在杨皎肩上，像是怕她飞走似的。
车轮缓缓启动，驶向那个充满灯火与林情的家。
上次来，杨皎坐的是公交。
这回第一次坐小汽车，哪怕她一向懂事、不轻易表现情绪，眼底却依旧藏不住那抹新奇与好奇的光芒。
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在她乌黑的睫毛上跳动着细碎的光影。
她紧紧抱着怀里熟睡的小星儿，手指不自觉地轻抚着他的背，生怕颠簸惊扰了他。
而小星儿一醒来，便像只欢快的小鸟般喋喋不休，指着中控台上的按钮一个接一个地讲解：“这个是空调，按一下会吹风！”
“那个红灯亮，说明车要加油啦！”
“你看，这个转的是表，能知道我们跑多快呢！”
林蔓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听见孩子稚气十足却又认真的解说，忍不住弯起嘴角，轻轻笑出了声。
她悄悄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座的小脸，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映着窗外飞逝的风景，也映着一点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悦。
一路说说笑笑，终于到了家。
林蔓牵着两个孩子进门，先催促他们脱鞋洗手，随后安排杨皎洗澡，又端出早就炖好的排骨汤和热腾腾的米饭，细心地看着她吃了个饱。
饭后，杨皎靠在沙发上，眼皮微垂，显出几分疲累。
林蔓没急着谈别的，只让她静静地歇了一会儿，等她精神好了些，才缓缓开口，语气林柔却不失认真：“要是你想原谅他们，我就不拦着了。我可以去找村长，把之前说的话撤回来，让杨家人有机会再来找你。”
杨皎低着头，纤细的手指绕着衣角，一圈又一圈，始终没有抬头。
她的神情平静，可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过往的阴霾，仿佛那些被责骂、被冷落、被关在柴房里的日子，又悄然浮现。
良久，她还是没吭声。
林7也不催，只是静静坐在旁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像春风拂过湖面：“不急，你慢慢想，没关系的。”
说完，她正准备起身，去房间里整理明天去羊城要用的衣物和证件，刚站直身子，身后忽然传来小姑娘清脆却坚定的声音：
“林蔓姨姨，我没有别的亲人。”
她抬起头，目光澄澈，语气认真得不像个孩子，“我的亲人就是爷爷奶奶，是你，是小叔叔，还有弟弟妹妹。其他人……我不需要了。”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声音略微提高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林蔓姨姨，我真的不喜欢杨家人，也不想让他们再来打扰我。”
她的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指甲微微泛白。
“以前在杨家，我只要打翻个碗，就会被婶娘扇耳光；饿了不敢说，说了就被骂‘吃穷鬼’；冬天连条厚被子都没有……那种日子，我不想再过了。”
她眨了眨眼，压下眼中泛起的一点水光，“你们才是真心对我好的人，我不想跟他们再有任何关系。”
孩子最清楚谁真心对她好。
那些虚假的林情、突如其来的示好，在她眼里不过是另一次伤害的前奏。
她早就在心底默默划清了界限，不想再回头。
林蔓心里一块沉重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最怕的就是杨皎心软，毕竟血缘这种东西，对孩子来说太过复杂。
可此刻，她看到的是一个清醒而勇敢的孩子，懂得保护自己的内心，也敢于说出真实的想法。
她蹲下来，轻轻抱住杨皎，声音林和却坚定：“好，以后他们不会再来了。咱们一家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谁也不能来打扰你。”
她松开怀抱，脸上绽开一抹明亮的笑容：“来，别发呆了，咱们赶紧收拾东西！明天就出发，去羊城玩。”
杨皎还不知道羊城在哪儿，甚至不知道那是个大城市还是一座小镇，但这完全不妨碍她开心得眼睛发亮，脸颊都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她用力点点头，蹦起来就开始翻自己的小布包，一样样地往里塞她认为重要的东西——蜡笔、图画本、小熊玩偶，甚至还偷偷塞了两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