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连点头，声音都变了调，双手不自觉地抬起来摆动，像是在自证清白。
态度瞬间放得比见了亲爹还恭敬，腰也不自觉地弯了半分，生怕再惹来一句冷言冷语。
“林老板，您听我说，我们周老板真是诚意十足，特别欣赏您这品牌，真心想合作！”
他语速飞快，语气恳切，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脸上的肥肉都跟着微微抖动。
他知道，今天这场谈判已经彻底脱离掌控，只能靠嘴皮子再搏一把，哪怕有一线希望也不能轻易放弃。
见林蔓依然不动声色，神色淡然，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宋志刚一咬牙，心一横，又加了价，直接报出九成的收购款。
“九成！您听清楚了，是九成利润分成，外加前期预付三百万启动资金，这可是顶格待遇了！”
他声音拔高，生怕对方听不清，生怕这最后的筹码也被轻易否决。
“这是我能争取到的最高了，您看这诚意……”
他说着，眼神紧紧盯着林蔓，试图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动摇。
哪怕是一瞬的犹豫，他也愿意继续加码，只求能带回一个好消息。
“不好意思，这是我第三次说了——不卖。”
林蔓嘴角轻轻一扬，唇角的弧度优雅而坚定，像是早就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她的声音平静，语调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房间，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般钉进地板，不容反驳。
“同志，你可以走了，不管给多少钱，我都不会卖。”
她微微抬起眼，目光坦然直视宋志刚，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像是在宋述一个早已注定的事实。
那份笃定，不是冲动，而是历经风雨后的坚持，是对梦想和心血的守护。
宋志刚急得心里直冒火——这趟要是空手回去，他肯定得挨骂！
他能想象到周老板那张阴沉的脸，听到那句熟悉的“废物”从对方嘴里蹦出来。
他在公司里的位置本就不稳，这次任务要是再失败，恐怕连饭碗都保不住。
焦躁、不甘、恐惧交织在一起，像一团火在他胸腔里燃烧，烧得他几乎失去理智。
他往前跨了一步，还想再纠缠。
脚跟刚动，膝盖微曲，手指都不自觉地蜷了起来，像是要抓住什么，哪怕只是拖延时间也好。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上汗珠成片，眼神里透出最后一丝挣扎的光。
“同志，是不是不认得路？要不要我亲自送你出去？”
周瑾言的声音再度响起，依旧是淡淡的，却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他说着，一边自然地伸手揽住林蔓的肩膀，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轻轻将她往身后带了半步，像是用身体筑起一道屏障，将她彻底护在安全的范围内。
宋志刚浑身一僵，顿时清醒过来。
那一瞬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只是一个固执的女老板，还有一个站在她身后、随时能将他碾碎的存在。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连忙摆手：“不……不用了！不用麻烦！”
声音干涩发虚，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
他再不敢多看一眼，低着头，几乎是仓皇地转过身，脚步踉跄地朝门口退去。
话音未落，他一把抓起沙发上自己的包，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几分慌乱。
那包被他拽得“啪”地一声从沙发缝里抽出，拉链都来不及拉好，就被紧紧攥在手里。
他头也不回，脚步急促地冲向门口，皮鞋在地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响，像是生怕慢了一秒就会被留下。
“等等。”
林蔓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空荡的客厅，像一滴冷水落在滚烫的铁板上，瞬间让宋志刚的动作戛然而止。
宋志刚脚步一顿，右脚刚抬起还没落地，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心里猛地一喜，像是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莫非她改变主意了？
要答应借钱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的心跳都加快了几拍。
他早就料到了，乡下人哪见过这么多钱？
只要亮出条件，肯定走不动道！
林蔓再清高，也扛不住三万块的诱惑！
他悄悄屏住呼吸，侧了侧耳朵，等着下一句话，仿佛只要她一松口，他就能立刻转身，满脸堆笑地凑上去，说出准备了一路的客套话。
“你裤子塞进袜子里了，后头衣服也没全塞进去。”
林蔓随口提醒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根本没看他一眼，只是低头整理着茶几上的烟灰缸。
“哈！”
趴在店门口看热闹的两个人没忍住，当场笑出了声。
一个穿蓝布衫的大婶直接捂住了嘴，肩膀一抖一抖的；另一个叼着烟的汉子更是笑得弯了腰，连手里的瓜子都撒了一地。
宋志刚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像是被滚水浇过，又像被烈日暴晒，整张脸从耳根一路烧到脖子。
他的耳膜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变成了灼热的风，狠狠抽打着他的脸。
像熟透的苹果，红得发紫，红得发烫，连衣服都顾不上弄，转身拔腿就跑，连包拉链“哗啦”一声崩开都没察觉。
他几乎是撞开大门，踉跄着冲了出去，眨眼就没影了！
他一口气冲到集市边上一条窄巷里，窄得仅容一人通过，两边堆满了破筐、烂桶和散落的竹片。
他左右张望了下，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确定没人跟来，这才靠在潮湿的墙边停下，额头上全是冷汗，手指发抖地整理起衣服。
他一开始还想：林蔓八成是随口唬人的吧？
故意拿这点小事羞辱他，让他难堪？
可低头一看，脚踝处果然露出一截裤脚，灰白色的的确良布料卷在袜口上，皱巴巴的，分明是刚才慌忙穿鞋时塞进去的！
再往后腰一摸，后背那块衣角果然还露在外面，被风吹得轻轻摆动，像一面羞辱他的小旗子！
今天他可是特意翻出条压箱底的西装裤，熨得笔挺，连褶子都没有。
配了件才穿了几次的白的确良衬衫，还是托人在省城百货大楼买的，花了不少钱。
他对着镜子整整捯饬了半小时，皮鞋擦得锃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想着在人前风光一把，显摆显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