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喝口水。我先去忙，一会儿就回来找你啊！”
说着，她顺手拎起茶几上的铁茶壶，壶身还冒着微微的热气，她轻轻吹了吹壶嘴，确认不烫手后，才小心地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面前。
茶水氤氲着白雾，升腾起来，模糊了他低垂的眉眼。
周瑾言接过纸杯，掌心被暖意包裹，听着她轻声细语的话，声音像羽毛扫过耳畔，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乖顺的认真。
“乖~”
林蔓冲他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漾起小小的酒窝。
她抬手在他额前虚点了一下，像是在哄一个听话的小孩。
可就在这一瞬，她忽然觉得今天的周瑾言有点不一样——平日里冷静自持、话不多的一个人，此刻竟显得有些呆呆的，眼神都不太敢和她对上，像是心里藏了事，又像是被什么悄悄击中了心弦。
怎么觉得周瑾言今天有点呆，还挺可爱？
赵敏一开始只听见林蔓在跟人说话，声音清晰却又带着一丝低沉，像是在谈什么要紧事。
可说话的人影被门框的边缘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站在走廊转角，只能看到一小段晃动的袖口和半截模糊的肩膀，根本看不清对方是谁。
她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想看清屋里到底是谁在和林蔓交谈，可脚步刚动，又硬生生收了回去，生怕打扰了里面的谈话。
她要是早知道那人是周瑾言，就算正忙着搬货、扫地、擦桌子，累得满头大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也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推门进来喊人啊！
这算什么？
撞见人家谈正事，自己还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多扫兴！
多尴尬！
她现在光是想到自己差点做出这种事，脸上就不由得一阵发烫。
周瑾言捧着一个普通的纸杯，杯口微微冒着热气，他安安静静坐在休息区靠窗的单人沙发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神情专注，仿佛在等一场注定不会轻松的对话。
他没有玩手机，也没有东张西望，只是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地板的一块接缝上，似乎在借着这短暂的空当，重新理了理待会儿该说出口的每一句话。
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不能说得太重，也不能太轻，更不能含糊其辞。
林蔓不想让周瑾言久等，更不愿让气氛变得尴尬或凝重。
她把手头正在整理的发货单匆匆收进抽屉，把散落在柜台上的几枚硬币塞进钱盒，然后快步穿过店铺，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她一路走到店后面的休息区，没有半刻犹豫，一屁股坐在了周瑾言右边的沙发上，沙发微微下沉，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说吧，承渊哥，”她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周瑾言，语气干脆利落，不带一点拖泥带水，“看你这脸色，黑沉沉的，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是货出问题了，还是钱的事搞砸了？”
她心里盘算着，能让周瑾言这么严肃地亲自登门，还特意挑在她忙完手头活计后单独谈话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而且他今天特地跑来找她，没通过电话，也没发微信，显然是想当面交代，说明这事不仅重要，还跟她脱不了干系。
她可不是天真到以为周瑾言是来看她、聊家常、叙旧情的。
她可不觉得自己跟周瑾言熟到能坐下来喝茶、谈心、说说生活琐事的地步。
两人平时打交道，全靠生意上的往来维系，彼此之间谈的也都是合同、回款、运单这类实际的东西。
所以她立刻断定，八成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麻烦，而且是那种不好通过文字传达的麻烦。
周瑾言抿了抿嘴，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压制内心的某种情绪。
他低声说：“是投资那边出了状况。”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在林蔓心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林蔓点点头，眉头却没松开。
她心里已经有了底，知道事情果然不简单。
但她没有打断，只是安静地等着周瑾言继续说下去。
她知道，真正关键的内容还在后面。
周瑾言接着把今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明明白白：货车上高速时遭遇突发事故，一辆大货车侧翻，撞上了他们运货的车辆，导致部分货品严重损毁，运输中断，客户那边已经提出索赔要求。
整个过程他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掩饰，只是如实宋述。
“哎？那两个司机没事吧？”
林蔓听完，眉毛一扬，眼睛瞬间睁大，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关切和惊诧。
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像是生怕自己喊得太响，显得不够体面，又像是想把刚才脱口而出的“哎”给堵回去，显得挺惊讶，也有些自责。
周瑾言轻轻摇头，语气沉稳：“人没事，就是擦破点皮，受了些惊吓，已经送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
林蔓一听，立马松了口气，肩膀也跟着垮了下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那就好，那就好。”
她连着说了两遍，语气里透着真心的庆幸。
她问司机的情况，一方面是真的关心那两位常年跑长途的兄弟，毕竟他们也是为了这趟生意才出的门；另一方面，也是怕周瑾言得赔一大笔医药费，甚至惹上官司。
她很清楚，这次投资本身就风险不小，要是再因为事故背上赔偿，后续的资金链可能会彻底断掉。
周瑾言一向讲究信誉，要是他硬扛着不肯赖账，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她真怕周瑾言扛不住。
“那货呢……”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小心翼翼地问，“损失严重吗？”
周瑾言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很轻，却沉重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他抬起头，眼神里有一丝疲惫，也有几分无奈：“挺严重的。”
四个字，说得平静，却像一块冰，狠狠砸进林蔓的心里。
林蔓心里一沉，胸口像被什么压住了一样，呼吸都慢了半拍。
她正想开口安慰几句，说点“别太自责”“人平安就好”之类的话，却听见周瑾言接着说：
“所以，我想跟你说，咱们的合作先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