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中的气氛逐渐变得轻松了起来。
林强和周瑾言的职业刚好也存在不少共同之处。
他们都常年开货车跑运输。
因此有不少相似的经历可以交流。
喝酒喝得脸有点泛红的林强，忽然忍不住问了一句：“周队长啊，你现在开车开多久啦？”
周瑾言夹了块茄子到自己碗里回答道：“嗯……差不多得有两年多了。”
接着，他又把夹了一块鲜嫩鱼肉放进张桂兰碗里说道：“阿姨，您也要注意多吃点，补充营养。”
“哎呀，这孩子真是太贴心了。”
张桂兰一边笑着，一边眯起了她那双原本就不大的眼睛。
“家里爸妈身体还好吧？你别嫌弃婶子多嘴啊，就是想知道你们家的情况，也好放心些。”
周瑾言温和地点头回应。
“他们都挺好的，谢谢婶子关心。平时都在家休息，也不干太累的活，身子骨还算硬朗。”
张桂兰听后心里一松，随即见机会来了，心想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了。
不如继续往下问一点，紧接着又轻声开口道：“那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像你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都有兄弟姐妹在身边帮忙照应吧？”
周瑾言轻轻答了一句。
“没有，我是独生子，从小父母就只围着我一个人转。”
林蔓在一旁听着老妈的语气越问越细，眉头都快要拧成了一团。
生怕老妈再多问两句把人家问烦了。
于是急忙岔开话题，赶紧说道：“妈，妈！你不是说过自己腌了些酸豆角？现在正吃饺子呢，酸辣口儿的好下饭，拿出来让大家尝尝呗。”
她说完还偷偷瞄了周瑾言一眼。
“对啊！我都忘了！”
张桂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得太勤快了些，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好意思的表情，赶紧起身站起，有些慌乱地挥手说。
“我去拿去拿，一会儿就好。”
林强见气氛缓了下来，趁着酒意还没完全上头，又主动给周瑾言倒上一杯酒，杯子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周队长，我知道刚才那些问题可能让你不太自在了，我不绕弯子了，以前是我误会你了，心里面想得有点多。这杯酒，就当我给你赔礼道歉。”
周瑾言看着他手中的杯子，并没有推脱，而是摇了摇头。
“林大哥心疼妹妹，我能理解。你是她的哥哥，自然得多想一步，也是出于关心嘛。”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轻轻碰了一下杯，“当”的一声清脆声响。
随后都仰头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坐在一旁的林蔓看到这一幕，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几个人接着吃了会儿，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喝到一半、饭菜过半的时候。
张桂兰突然咳了起来，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咯咯声。
林蔓急忙放下手里的碗筷，一手轻拍着老妈的背部，担心地盯着她的脸：“妈，你慢点动，别呛着。”
坐在对面的周瑾言也放下了筷子，皱起眉头关切地说：“阿姨这是老毛病了吧？听起来挺不舒服的。”
张桂兰摆了摆手，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没事没事，老毛病了。一换天气，或者有点小风吹着，就会来上几声咳嗽，早就习惯了。”
周瑾言略微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认真，然后语气平稳地建议说：“我认识一个省城专门看肺病的专家，他是位资历挺深的老教授，下个月要来交流几天，我可以请他过来看看您，做个详细的检查。”
张桂兰闻言，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羞怯的笑容，迟疑地说：“这个……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吧？”
“不会的。”
周瑾言语气坚定。
“这位医生是我叔叔的老熟人，请他看看也不费事。”
林蔓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真的可以？”
她小心翼翼地问。
周瑾言看着她的眼神，心中微微一颤。
他认真地点点头：“交给我来办就行。”
林强听完立刻站了起来。
他一把抓起桌上酒瓶，毫不犹豫地给周瑾言满满倒上一杯酒。
“周队长，你对我们的号，我们林家人记在心里了！”
他说得郑重其事。
这一顿饭吃到月亮挂到了头顶上空。
送走周瑾言的时候，夜风中带着初秋微凉的气息扑到脸上。
林蔓走在他的身旁，两人肩并着肩，脚步缓慢。
他们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在地面上渐渐叠合在一起。
“今天谢谢你。”
“我妈许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周瑾言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转头看她。
他注视着林蔓片刻，才缓缓开口：“我还要谢谢你一家人招待。”
他又顿了顿，轻声补充道：“你家……真好。”
他说完后轻轻一笑。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鼓起勇气开口。
“以后，多来我家坐坐吧。”
“我妈肯定会很高兴。”
这是真心的邀请。
周瑾言注视着她许久。
良久之后，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意：“好。”
田里头传来几声狗叫。
林蔓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走到村子边上。
“就送到这吧。”
周瑾言轻声开口。
“晚上凉，你赶紧回去吧。”
林蔓点点头，应了一声，脚却还是没有挪动半步。
她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该说了再见了。
就在这一刻，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冲动的想法，想摸一摸那片影子。
哪怕是一次也好，只为知道它是真是幻。
“那……我先走了。”
周瑾言往后退了一小步，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晚安，林蔓。”
他的后退带着几分隐忍。
她的手指悄悄攥住了衣角，嘴唇微微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挽留的话。
她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晚安。”
林蔓站在原地。
她看着那个人的身影渐渐隐入夜色。
街道两旁的路灯昏黄安静。
她的嘴角动了动，却只是低声说了这一句话。
心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涌上来。
像是失落，又像是期待。
到家时，厨房里的灯光还亮着。
水龙头哗啦啦地响了一阵，接着便是一阵碗筷碰撞的声音。
张桂兰正弯着腰把最后一摞饭碗从水槽里捞出来放在一旁的木架子上。
听到女儿进门的脚步声，她直起身，脸上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