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在高中以前当惯了第一,从小学到初中,有她在的考试,她绝不会是其它名次。
但高中以后,就变了。
清宁一中实验班全是尖子生,不乏像她一样从小赢到大的同窗。
她的成绩一开始在前十徘徊,后来慢慢在前二十徘徊,渐渐的,只能维持在前四十。
不过哪怕如此,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她也会考上一所不错的高校,并不愁未来。
只是,她的生活开始充满了家人的责问。
爸爸醉酒后时不时来一通的“剖心”电话,妈妈视频里欲言又止的模样……
好像她已经没有未来了一样。
明明不是啊!
只除了奶奶。
她总在母父逼问她是不是玩心太重又或是谈恋爱导致成绩下降时,冷笑着说:“你们两个高中都没上到,就知道考高分容易啦?二姐她家的娃儿连高中都没考上!我们小春上了一中已经很厉害了,回来一写完作业就帮我做事,厉害得很!你们俩不懂就不要说话!”
老人说话时眉头皱在一起,却会用她满是厚茧的粗粝大手轻拍着江春的手背安慰。
这时候,江春的心就会平静下来,眼神濡沫地望着奶奶,然后下一次,成绩冲到前十。
除了奶奶,两位好友也是她的精神放松之所。
每日和她们斗几句嘴,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嗯……貌似有点变态。
其实有时候,江春也会生出几分悔意,或许当初自己的确应该去参加登云的联合招生考的,但每天早起看见寝室书桌上她和奶奶合照,还有和王曌李元解的合照,她又会庆幸,现在真好。
其它的,无所谓了。
她的高中生活命苦,但也幸福。
但上天却在高考,给她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王曌在高考前几日买了激素药,说要调整经期,她和李元解不懂这些,就没劝阻她。
结果在高考第一天,王曌月经依旧来了,久未痛经的她甚至接连痛了三天,高考自然是发挥失常了。
李元解报考的那所去年的低分军校今年突然高了几十分,江春去找她时,李元解那双做过手术自己珍之爱之的眼睛红了一片,她一晚没睡,平静而沉默地接受了自己的失利。
但江春看出来,她分明不甘。
其实不止是她们。
江春自己也是。
母父坚持认为女生当老师更好,将她的前几个志愿改成了师范学校,她高考又属于正常发挥,第一个志愿就被录取了。
她气急,一怒之下之下离家出走了,现在正在王曌家暂住。
她没有当老师的欲望,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咬牙认了。
她们三人,说不清谁更惨,反正再次聚在一起时,脸上都是落魄,再无往日意气风发。
江春拉着两人去爬了状元山,她没看天气预报,到了山顶时,突然下起了雨,把三人淋成了落汤鸡。
实在是祸不单行雪上加霜,三人躲在马路边,感受从树叶缝中滴落下来的雨水,不知道是谁先抱住了谁,三人的泪水混着雨水一起落下。
她们本来不想哭的,但她们太需要发泄这些天积压在内心的情绪了。
就让她们脆弱一次吧,以后就不会了。
江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半湿的纸巾帮王曌和李元解擦着脸,她垂头丧气地说着对不起。
“没事,夏天淋一场雨很凉快。”王曌安慰着她,李元解也附和着。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我还可以大学当兵体验体验。”
“我还可以复读呢,就是没有你们在,我不想再考一次而已。”
“也是,不就是当语文老师吗,以后天天给我的学生写诗。”
三人破涕为笑,一人一句又安慰好了自己。
“雨小了,我们走吧。”
江春感受天空明亮了些,建议着。
“好,走!”
但三人没料到的是,她们走在半路,渐小的雨又杀了个回马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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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金秋十月,学校桂香四溢,江春接受了自己的未来,也习惯了在师范学校的日子,靠着奖学金和自己在学校附近补习机构讲课养活自己。
她已经两年没有给她的母父打过电话了,只在寒暑假时回去看看奶奶,然后回学校继续打工。
今天是周六,她照例赶去补习机构。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不知为何,江春的心脏像被人猛打一拳般痛得漏了一拍,她匆忙掏出手机——
是李元解打来的。
江春手心不由冒出细密而持续的汗珠,李元解很少跟她打电话,她们的交流一般在qq或者微信。
江春按了接听,喉咙无意识地吞咽。
——“王曌她杀人未遂,被抓了!”
霎时耳边轰鸣不止,李元解还说了什么江春一句也听不清,腐烂般浓郁的桂花香充斥周围,她觉得自己又溺入了两年前那场潮湿的雨雾。
王曌,杀人未遂……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怎么听怎么怪异,江春觉得周围的一切扭曲似鬼影,似要将她抓入地狱。
怎么会呢?她明明昨天还在跟她们说今年的桂花很香,根本不可能啊!
明明内心嘶吼大叫,但江春面上却堪称冷漠,她平静地挂断了电话,往校门方向走去。
……
江春离开了学校。
她没有管逃课的处罚和不去机构的后果。
她只是飞速买了去王曌学校那个城市的飞机票,装着自己的身份证和手机去了机场。
中途李元解又跟她打了一通电话,江春觉察到她说话带着哭腔。
她还是这么容易哭。
可为什么自己的脸上也是一片冰凉……
江春抹了一把脸,发现手湿润一片。
哭实在是脆弱的体现,她和李元解自高考完后就再没哭过了。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成为大人了,却没想到,原来仍旧是个遇事就慌张的愣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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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王曌时,江春在心里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却还是没忍住在友人面前红了眼眶。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这么脆弱。
这段时间她和李元解在王曌学校里打听到了关于王曌的流言。
说她是因为喜欢一个男同学因爱生恨才躲在草丛里妄图杀人。
众人对这个广为流传的话术深信不疑。
但江春和李元解不信。
三人的聊天里从来没有谈及过任何一个男人,王曌要是喜欢一个人,绝对不可能不跟她们说。
事实如何,江春没问她。
江春只是叮嘱王曌:“在里面好好整改,争取早点出来,我和老李还有王姨都等着你。”
“你不怪我?”
王曌沧桑了许多,但江春注视着她的眼时,又觉得她一直没变。
王曌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亮得一如既往。
“我要你出来亲自跟我解释。”
王曌看了她半晌,突然笑出声来:“好,江春,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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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王曌这句话,江春和李元解毕业后没去找工作,在监狱不远处开了一家面馆。
最开始生意并不好做,甚至还要她们俩倒贴钱付房租,但一年过去,她们也能赚上不少了。
奶奶在她毕业那年去世,江春渐渐跟家里人断了往来,因此她做事,没人指手画脚。
而李元解,她的母父实在开明,她们只是嘱咐李元解要是缺钱了就跟家里人说,就放任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两人开店并没有阻力。
有时候两人坐在店内板凳上,翘着腿看外面人来人往时,会突然冒出一句:“里面热闹吗?”
“应该吧。”
“她人缘很好。”
“嗯。”
但是那是监狱,她们也不知道王曌的人格魅力对狱友有用没。
不过每月去看她时,她状态瞧着都还不错。
看见王曌这样,她们也算有了盼头。
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在这个小面馆里,是彼此最亲近的家人。
而她们,在这里长久地等着另一个家人。
……
王曌在里面积极劳改,减刑了两年,江春和李元解得知这个消息时喜不自胜,当天来面馆的食客全送了一个煎蛋。
王曌出来那天,王朝穿了一身红,说是要去去秽气,江春和李元解则拉着人去看了场烟花秀接风洗尘。
几人沉浸在重见亲友的喜悦中,也没问她为何要杀那个男人。
今天高兴,没必要问这些,等明天王曌自己告诉她们就好。
江春这么想着。
但——
没有明天。
王曌服刑的城市的冬天来得比登云市早,清晨的河边更甚。
江春拢了拢外套,木然地想:今年春天来得好晚。
不是说江春入旧年吗?
为何她的春天久久不曾到来?
河边被围起的区域有一具膨胀的尸体,尸体身上还穿着王朝昨天叮嘱她换上的红衣服。
王曌死了。
在她刑满释放的第二天。
江春好像又闻到了那股腐烂浓郁的桂花香,味道大到能掩盖尸臭。
李元解又哭了。
但江春没哭,她只是看着王曌,就这么长久地看着。
久到李元解扑在她身上,哭喊着让她回魂,她才收回视线。
原来尸体已经转移地方了。
“刚刚走神了,元解。”
李元解不信,她流着泪摇头。
“江春,王曌已经走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别走好不好!”
江春看着李元解,缓慢而郑重地点头——
“我不会,元解。我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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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的诊断结果是他杀后抛尸,最大慊疑人自然是当初被王曌捅了一刀的男人,但那个男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没法定罪。
时间久了,这个案子不了了之。
李元解和江春再一次出了警.局,依旧没有结果。
王朝去找人调查此事了,但像是有什么神秘力量在阻挠一般,迟迟推进不了。
她们两个小商贩,自然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每隔一段时间都去警.局问问。
“那个男人家里很有钱。”李元解突兀地说道。
江春看着灰蒙蒙的天色,回答她:“我知道。”
“会有结果吗?”
“会的。”
其实江春也不知道,但她依旧这么安慰着李元解。
……
又过了两年,依旧没有结果。
王朝为了王曌散尽家财,依旧无法。
江春和李元解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看王朝,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悲恸,难以言表。
这天她们又去看王朝,王朝给了她们钥匙,她们去看望时畅通无阻。
但今日,她们却被拦住了。
警戒线在房子前面围成一个圈,警.察在圈内工作,她们在圈外愣愣地望着。
王朝阿姨自杀了。
多年没有结果耗尽了她的精力和生存欲.望,她在王曌忌日这天去陪她了。
这次李元解终于没哭了,她拉着江春的衣袖一遍又一遍地求证:“江春,你不会走的,是吧?”
江春又一次郑重点头:“不会。”
哪怕上天总喜欢折磨她,让她身边一个又一个人离开,但她答应了李元解,她就不会毁约。
“好……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
“骗子。”
江春读着李元解留下的信,面容冷漠地骂着。
王朝走后的一年李元解精神越来越不好,有时候会把面馆看成一间满是鲜血的屋子,江春没再让她在店里做事,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治疗,但效果甚微。
终于又是一年王曌的忌日,她精神恍惚地去了河边,一步步走进了河里……
她清醒的时候给江春留了一封信,依旧是让她好好活着。
可是,当初明明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的……
凭什么毁约?凭什么抛弃她离开又留下这样一封遗书?
江春面容依旧冷漠。
她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经不会笑了。
“李元解,你可真是一个混蛋。”
“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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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解的葬礼上,江春看着前方两个头发花白的长辈,歉意深重。
李元解的母父一夜白头,短发女人和长发男人互相搀扶着主持李元解的葬礼。
“李姨,对不起。”
终于找到机会,江春跪在二人跟前。
李安瑞摸着江春扎手的白发,将人扶起。
江春的头发是这些年慢慢白的,后来再没长过黑发。
“不怪你。当初元解高考完后情绪就一直不对,因为有你和王曌,她才能开心些,所以我也没有阻止她跟你一起开面馆,我怕她走上不对的路,情绪就这么一直消沉下去。
“后来……出了这么多事,她情绪越来越消极,我跟她打视频的时候看得出来,她很早就不对了。
“她要走,我和她爹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江春终于没忍住哭出来,她趴在李安瑞的膝上,放肆地将泪水流在长辈的裤子上,哭到彻底没了力气,声音完全不成调。
“小春,想哭就哭吧,这些年,你才是最苦的。”
李安瑞温和的声音在上首响起,江春久违地感受到母亲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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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依旧过着,江春经营着那家小面馆,数年如一日。
有一天,店内来了一个精贵的客人,穿着裁剪合体的定制西装,戴着名贵的腕表,皮鞋在并不光滑的地面染上些许尘埃。
是古绻。
她应该是在附近谈生意,看到她的招牌,想尝尝清宁的面,便来看看,但没想到,会是以前的老同学吧。
江春一边揣测着古绻的想法,一边等她点餐。
却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几年同学聚会你都没去”。
江春瞳孔微微放大,过了会,她玩笑道:“混太差了,没脸去。”
“不——”
古绻看着江春,认真道:“你不会仅仅因为这个就不去。”
“这么多年了,你了解的只不过是当初的我。”
古绻依旧摇头。
“好吧——”江春试着笑笑,但没成功,“如果你真想要知道一个失败者是如何炼成的。”
……
古绻听完了她的故事。
江春看见这位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红了眼眶,她这些年见过太多眼泪,此刻见到青年女人的眼泪,竟已经生不出动容。
古绻试探着朝江春递出橄榄枝,想要江春去她公司工作,江春拒绝了。
她依旧守着她的小面馆。
她三十一岁这一年,店内又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位眉目沧桑却依旧俊气的女士。
她看着跟江春差不多的年龄,她给江春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女生,她从小经常被一个男生骚扰,被迫听一些他说他要养她,不想她被别人看见之类的话语,女生烦不胜烦,在高考填志愿时故意填了一所陌生城市的低分学校,以期能甩开男生。
但是失败了。
男生依旧跟了过来,还报了跟她一样的专业,还分到了跟她一样的班级。
女生感到愤怒,她当即想要退学,但男生拿她家人威胁,她只好妥协。
女生在大学还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室友,室友人很好,总会帮着她隔开男生冒犯的打量,和她吃饭玩耍。
日子就这么持续了两年。
这段时间,学校的猫开始莫名其妙失踪,学校里流传起虐猫人的传言,室友经常投喂的几只猫中有一只狸花猫失踪了,她最近正在找它。
也是这段时间,女生被绑架了。
是那个男生做的。
女生心中竟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受来,男生能做出这种事,她毫不意外。
她只想着,过几天就想办法逃走。
然而先她计划传来的,却是室友入狱的消息。
男生得意地跟她描述着室友被关起来的狼狈模样,他说猫是他杀的,室友查到是他,加上女生“退学”,一怒之下在他回寝的必经之路上捅了他一刀,明明捅得那么狠,但他过几天就没事了。
男生说,这是上天对他的偏宠。
女生恨极,却因为被下了药力气尽失无法动弹,只能用眼神狠狠瞪着他。
男生家里有钱有权,室友的母亲想要追查女儿杀人的原因也被阻拦,只好认命。
过了几年,室友刑满释放,女生也被折磨了几年。
也是这一年,她听男生说,室友死了,他干的,他雇凶杀人,销毁了证据,他依旧像当年一样清清白白。
女生终于崩溃了一次,男生恶毒,虚伪,爱制造谣言,但所有人都信他。
除了她和室友。
但现在,室友被他害死了,这个世界上知道真相的,就只有她了。
男生格外关注室友,又或者说,他想要借室友摧毁她的精神,每过一段时间,他就要来告诉女生关于室友的事。
室友母亲调查女儿死因四处碰壁,坚持两年一无所获最终自杀;室友好友精神出了问题,在有一日踏入河中溺亡,尸体跟室友一样肿胀……
她本该死去,在悔恨和崩溃中死去。
但女生不想这样死得无声无息。
心里强烈的恨意支撑她活着。
终于有一天,她出了地下室,见到了室友的另一位好友。
……
江春听完后问:
“那你杀他了吗?”
女人此刻眼睛充血,但笑得自由:“杀了。”
“正准备去自首,但我想来告诉你真相。
“我来得实在太晚,筹谋几年,才终于杀了他。”
女人突然自嘲地笑笑:“我想杀他很多年了,但每次都会被他察觉,又或是因为一些小事败露,可能的确如他所说,他受上天偏宠吧……
“但——那又如何,他不还是死了?这个祸害终于死了!我把他做成了人彘!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她从未放弃杀他,现在总算有了结果!
你看,上天的宠儿也不过如此!还不是会死!
江春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无声安慰着她。
她当然不会怪女人,罪魁祸首是谁,她一清二楚且恨了数年。
好在,上天让这恶魔逍遥法外,但人不会,人会想方设法杀死恶魔,无论千千万万遍。
……
江春给女人做了一碗三两的排骨面,让她吃饱了再走。
江春把女人送了进去,在警.局外看着灰蒙蒙的天色,她觉得萦绕在她周围的桂花香好像淡了不少。
但天色依旧不明朗。
女人会告诉警.察她知道的一切,王曌的那场悬案会做个了结,而女人因为自首且事出有因,判刑不会太严重。
这样就很好了。
可,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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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完李元解的母父的葬礼,江春终于成为天地间伶仃一孤魂,孑然一身了。
今年,她四十岁。
她在视频软件上剪辑了一个视频,是她快要忘记的高中生活,关于王曌和李元解的。
最后压缩再压缩,也有七分钟长。
视频的配乐是王曌高二那年赢得校园歌手大赛冠军唱的歌,歌名叫“高中”,王曌当时为了求稳,没唱她擅长的rap,唱的这首抒情歌。
现在看来,这歌刚好。
很巧,江春剪完视频发布的那天是她的生日,阴历三月五日。
“真是个不错的生日礼物。”
江春看着主页那成倍增长的观看人数,突然想起她前几年通过视频软件为王曌发声时,只有不到两千的浏览量,点赞寥寥无几。
跟现在,真是鲜明的对比啊。
又想起高一时她还写了两本小说,都是更了一百来章就断更了,江春把软件下回来,发现还挺多人催更,于是她花了几个小时给书里的主角写了一个不错的结局,然后发布。
其实文中一些细节她已经忘了,加上早没了当初的灵气,结局大概只能算得上是狗尾续貂。
但她只是想这么做,想给她笔下的人物一个好的结局,想在自己生日这天开心一些。
无所谓其它。
她还买了一个八寸的蛋糕,在面馆里独自吃完了。
奶油很腻,加上这是七人份蛋糕,她吃完后在洗手台边干呕了好一阵。
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江春突然笑出来。
她很久没笑了。
“以前我是我们三人里最小的,现在我比你们都要大了,大了好几岁呢。”
江春眨了眨眼,冰冷的水痕沿着脸滑落,镜中两个青年人已然消失。
“李元解,我可能也要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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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来改变你的人生,你会想要什么?]
冰冷的机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江春难得生出好奇,原来死后会有人问这些。
但她直觉这很重要,于是她认真回答——
“我这一生潦倒困苦,所求颇多,但最初的愿望,永远都是改变那场高考。”
江春看向虚无。
“以及。”
“如果有鬼神。”江春呢喃着重复这一句话。
“我希望恶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善人得偿所愿,一生安宁。”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