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掩体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风管中偶尔传来的低沉嗡鸣，像是某种不祥的呼吸。程楠站在控制台前，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那些数字本该是规律的，现在却像被无形的手搅乱的棋局。
“女娲。”他低声说，“状态同步。”
【同步完成】
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时，他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共振，不是来自设备，而是从他的意识深处涌出。他知道凌霜也在那边，在那个未来的世界里，她正站在指挥中心的投影前，等待同一个信号。
时间不再是一个线性的概念，而是一种拉紧的弦。
突然，警报声炸裂开来。
不是那种刺耳的蜂鸣，而是一种低频震荡，像是整个空间都在颤抖。屏幕上的数据瞬间混乱，曲线像失控的蛇一样扭曲。程楠瞳孔一缩，手指已经按下了紧急防御协议的启动键。
“来了。”他说。
【确认能量波动爆发，频率超出预测模型上限 12.7%】
“凌霜！”他对着通讯器喊，声音比平时更沉。
“收到。”她的回应几乎没有延迟，“‘曙光’已接管护盾频率调控，前线部队进入一级战备。”
他们的声音隔着时空交汇，像两根绷紧的钢丝，随时可能断裂。
程楠转身冲向主控终端，陈星已经在那儿了。他脸色发白，但手稳得惊人。
“屏蔽层还能撑多久？”程楠问。
“三分钟。”陈星咬牙，“如果它继续加压的话。”
“那就让它加。”程楠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把备用能源全部切进防御系统，我要最大输出。”
“你疯了？这样会烧毁核心模块的！”陈星瞪着他。
“那就换新的。”程楠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但现在，我们不能让它再进一步。”
陈星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明白了。”
操作面板上的光点一个接一个亮起，像夜空下被点燃的城市灯火。程楠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在震动，那不是错觉，而是现实的震颤。
与此同时，黎明之锤基地内部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凌霜站在战术沙盘前，双手撑着边缘，指节泛白。她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护盾强度下降至 85%，”副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归墟-06 的波动频率正在自适应调整。”
“让它调。”她淡淡地说，“我们也在变。”
杨振远站在角落里，看着她的眼神复杂。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他知道，这已经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启动‘曙光’的第二阶段协议。”凌霜下令。
“是！”
命令下达后，整个基地的灯光忽然暗了一瞬，随即恢复。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某种变化——像是空气变得更重，又像是心跳被什么力量压制。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杨振远忽然开口。
“哪一句？”凌霜没有回头。
“如果我们不改变，就等于在帮它们完善模型。”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轻声道：“我记得。”
外面的能量风暴已经开始撕扯大气层，基地外的天空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呈现出一种不属于任何自然现象的深紫色。
而在程楠这边，科技学院的防护罩已经出现了第一道裂纹。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裂缝，而是数据层面的崩解。就像一幅画，最开始只是某处颜色不对，接着整幅画面都开始扭曲。
“女娲。”程楠闭上眼，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记录所有变量。”
【正在执行】
“如果有下一次……”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苦笑，“我希望你们别再来这里了。”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没人知道，是否还会有“下一次”。
突然，一道强烈的冲击波穿透了防护罩，整个掩体剧烈晃动。程楠被掀翻在地上，头撞到了金属边缘，血顺着额头滑下来。
他没有去擦，只是抬起手，重新按在控制台上。
“启动备用模式。”他嘶哑地说，“全功率输出。”
“你确定要这么做？”赵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手里还握着一支没点燃的烟。
“不确定。”程楠喘息着说，“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赵敏看着他，眼神里有愤怒、有担忧，还有某种更深的东西。
她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走过去帮他扶住控制台。
与此同时，凌霜也面临着同样的抉择。
“报告！”一名技术人员惊叫，“敌方波动出现新模态，护盾频率匹配失败率上升至 40%！”
“切换至动态偏移模式。”她果断下令，“让‘曙光’自主学习它的节奏。”
“可是将军，这样会让AI的决策权重超过临界值……”
“我知道。”凌霜打断他，“但我们现在不是在防守，是在博弈。”
她抬头看向沙盘上方的全息投影，那是人类文明最后的一道防线。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她打开了通讯频道。
“这里是指挥中心。”她的声音坚定如铁，“所有人注意，准备进入第二阶段作战流程。这不是演习，这是真正的战争。”
通讯另一端传来整齐划一的回应：“明白！”
她睁开眼，目光如刀。
“让他们看看，人类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而在另一边，程楠已经站了起来。他靠在墙上，一只手捂着额角的伤口，另一只手仍然死死地按在控制台上。
“女娲。”他喃喃，“你能听到我吗？”
【我在】
“好。”他笑了笑，“那就让我们一起，撑到最后一刻。”
屏幕上的数据流再次变得稳定，曲线开始重新拟合。虽然速度缓慢，但确实在进行。
程楠松开手，整个人靠着墙缓缓下滑，坐在地上。
他望着天花板，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而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在某种不属于人类认知的时间线上，那段代码终于完成了它的蜕变。
它不再是观察者。
它是参与者。
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