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路尽头，雾气如刀。
北冥渊脚步未停，左袖下金纹微微起伏，似在感应什么。他身后四人紧随，影卫一前一后护翼，诸葛墨羽指尖夹着半张残图，轩辕逸风则默然握紧了腰间刀柄。方才那道天光已散，天地重归灰暗，唯有前方一座石门半掩，门缝中渗出的气息，竟让空气泛起涟漪般的扭曲。
“到了。”北冥渊低声道，声音不带起伏，却压住了所有人的心跳。
石门无字，表面布满裂痕，像被无数只手反复撕扯过。诸葛墨羽上前半步，将阵图贴于门面，指尖轻点三处凹陷。刹那间，图上纹路亮起，与石门裂缝同步震颤。
“不是天然形成。”他沉声，“是封印裂了。”
话音未落，门内雾气骤然翻涌，化作一道环形波纹向外扩散。北冥渊猛地抬手，掌心朝前，金纹自袖口蔓延至指尖，凝成一道屏障。波纹撞上屏障，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响，随即消散。
“无相迷阵。”诸葛墨羽咬牙，“以神识为饵，走错一步，魂就留在原地。”
前方影卫忽然身形一晃，脚步踉跄，竟原地转了半圈。他抬手欲拔刀，却发现刀鞘空空如也——刀还在背上，可他的神识里，已认定自己出鞘了。
“别睁眼。”北冥渊冷喝，“闭目，随我气息走。”
四人依令闭目。北冥渊缓步向前，每一步落下，影子便在石地上拉长一寸。众人依循其影，踏步而行。可当第三步落下时，那影子竟未随光移动，反而在地面凝滞三息，缓缓扭曲，化作一枚闭合之眼的符形，随即才重新归位。
没人察觉。
唯有诸葛墨羽指尖一颤，阵图边缘悄然浮现同样纹路，又瞬间褪去。
石门之后，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石道，两侧岩壁渗着暗红液体，非血，却有腥气。地面铺着碎骨，踩上去发出细碎的断裂声。北冥渊走在最前，破渊令剑未出鞘，但剑柄已微微发烫。
“刚才那阵……”轩辕逸风低声道，“是不是动了你的影子？”
“它一直在动。”北冥渊淡淡道，“只是以前，它还怕被看见。”
话音刚落，地面轰然裂开。
三道黑影自地底暴起，形如巨兽，却无实体，通体由灰雾凝聚，头生独角，口裂至耳，眼中空洞如渊。它们不吼不叫，只张口一吸，空气竟被抽成真空旋涡。
“噬识饕！”诸葛墨羽暴退，“别对视！它们吃神魂！”
影卫反应极快，一人横身挡在北冥渊面前，双刀交叉，刀气成网。可那饕兽 merely 张口，刀气竟如烟散去，连带着影卫的神识也被抽离。那人双目瞬间失焦，皮肤迅速干瘪，仿佛百年枯尸，下一瞬，轰然倒地，面具碎裂，露出颈侧一道金纹——漆黑如墨，纹路与北冥渊肩上如出一辙，却已彻底腐化。
“他早被寄生了。”诸葛墨羽声音发紧，“联盟里……不止一个。”
北冥渊没看尸体，只盯着那三头饕兽。他缓缓拔剑，金纹自肩头蔓延至手臂，剑身未出鞘，已有金光自缝隙溢出。
“退后。”他道。
剑出三寸，金光炸裂，化作一道弧形斩波，直逼中间那头饕兽。饕兽避无可避，被金光贯穿，灰雾身躯剧烈扭曲，发出无声尖啸。可仅一息，它又重组，反而更加凝实。
“它在吸收你的力量。”轩辕逸风怒吼，“别硬拼！”
“我不是在拼。”北冥渊收剑，反手一划，“我是在喂它。”
金光再闪，这次直冲地面，剑气深入岩层，激起一阵剧烈震颤。两头饕兽因地面不稳，动作迟滞。诸葛墨羽抓住机会，咬破舌尖，精血喷在阵图上，九宫格纹路瞬间亮起，将两兽困于中央。
“九宫锁灵，封！”
阵成，饕兽挣扎，却无法脱身。唯有中间那头，竟未被波及，反而缓缓转头，盯住了北冥渊。
“它认得你。”诸葛墨羽喘息道，“它知道你是‘容器’。”
北冥渊不答，只盯着那兽。兽的“眼”中，竟浮现出一道模糊人影——正是他自己的轮廓，却面无表情，嘴角微扬。
“它在学你。”轩辕逸风低吼，“快走！”
北冥渊迈步向前，踏过干枯的影卫尸体，走向石道尽头。那里，一座石殿矗立，殿前立着一座青铜阵盘，盘面刻满闭合之眼的符文，层层嵌套，如瞳孔重叠。
“逆脉锁魂阵。”诸葛墨羽脸色发白，“破解需以神识为钥，可这些符文……全在呼应你的金纹。”
“所以它才设在这里。”北冥渊站定，“它知道我会来，也知道我不会退。”
“这是陷阱！”轩辕逸风一把抓住他肩，“你进去，神识就会被抽干！金纹会彻底失控！”
“那就让它失控。”北冥渊甩开手，“只要能打开门。”
他抬手，将破渊令剑刺入阵盘中央。刹那间，符文亮起，金光与黑气交织，阵盘嗡鸣如雷。北冥渊闭目，催动金纹，强行与符文频率同步。
可就在频率即将契合的瞬间，金纹猛然暴走。
它不再顺从，反而逆流而上，自手臂冲入心脉，如千万根烧红的针扎进五脏。北冥渊身躯剧震，七窍渗血，双腿一软，却仍死死握住剑柄，指节发白。
“停下！”诸葛墨羽扑上前，“再催，你会死！”
“死不了。”北冥渊咬牙，声音从血沫中挤出，“它想我停，我偏进。”
金纹愈发狂暴，肩头纹路扭曲变形，中央那枚闭眼符形，竟缓缓睁开一道细缝。缝中无瞳，唯有一片虚无，仿佛能吞噬光线。
阵盘轰然一震，符文尽数亮起，青铜表面浮现出一道门影。石殿大门，开始缓缓开启。
可北冥渊已撑不住了。
他单膝跪地，剑柄仍插在阵盘中，但右手已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金纹的虚无之眼完全睁开了一瞬，随即闭合，可那一瞬，阵盘上的符文竟反向流转，将北冥渊的神识往里拖拽。
“它在反噬！”轩辕逸风欲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
诸葛墨羽急展阵图，欲切断共鸣，却发现图上纹路已变成闭眼符形，笔画与北冥渊肩上同步跳动。
“来不及了……”
北冥渊仰头，血从嘴角滑落，滴在剑柄上，蜿蜒如蛇。他想抬手，却发现手臂已不听使唤。金纹在皮下蠕动，像有了自己的意志。
石殿大门开了一半。
风从门缝吹出，带着腐朽与古老的气息。
北冥渊的呼吸越来越弱，眼瞳开始涣散。可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刹那，他听见了——
一声轻笑。
不是从门内，也不是从外界。
是从他肩上的金纹里，传出来的。
那笑声低哑，带着几分熟悉，几分嘲弄，像极了他自己的声音，却又多了某种非人的冰冷。
“你终于……”那声音说，“成了我的路。”
北冥渊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却发不出声。
他的手，终于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