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上面领导突然发话，说要搞什么市场化竞争，激活市场活力，让我们多找几家公司比选比选嘛。您也知道，我就是个跑腿的，哪敢不听啊？”
“市场化竞争？”钱坤气得笑了，“李明辉，你他妈跟我玩这套？”
“钱总，注意言辞嘛，大家都是体面人。”李明辉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以后有机会，肯定还找您合作，您先忙，我这还有个会，先挂了啊。”
“嘟……嘟……嘟……”
听着听筒里的忙音，钱坤的脸彻底黑了。
“啪！”
他狠狠将电话砸回底座上，那巨大的声响让站在一旁的刀疤刘脖子猛地一缩。
“给老子查！”钱坤的声音像是野兽受伤后的低吼，“查清楚李明辉那个王八蛋，到底收了石古村多少黑钱！老子要把他送进去！”
“是……是，坤哥。”
钱坤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楼下，偌大的停车场里，一排排的面包车、小货车整齐地停放着，像是一群被主人遗弃的铁皮棺材，在夕阳下泛着冰冷的光。
没活儿。
一天比一天没活儿。
曾几何时，这里车水马龙，司机们为了抢个好单子能吵得脸红脖子粗。现在，却死气沉沉。
他的手死死攥着冰冷的窗框，手背上青筋虬结。
“周……秦……”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牙齿碾碎了吐出来的。
“你以为抢了我的生意，断了我的财路，这就叫赢了？”
“天真！”
他霍然转身，阴沉的脸正对着刀疤刘，眼神里翻滚着疯狂。
“去，联系黑哥。”
刀疤刘浑身一个激灵，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发颤。
“坤哥，黑哥那伙人……要价黑得很……”
“老子现在差钱吗？”钱坤一把抓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狠狠砸在地上，碎片混着茶叶溅得到处都是，“老子差的是一口气！”
刀疤刘吓得不敢再出声。
钱坤胸口剧烈起伏，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告诉他，我这儿有笔大活儿。”
“让他开个价。”
刀疤刘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提醒道：“坤哥，上次那两个小子，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警察那边盯得紧……”
“我知道。”钱坤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所以这次，要办得更干净。”
他走到刀疤刘面前，拍了拍他的脸。
“我要石古村那五台新车，在第一次出任务的路上，就变成一堆废铁。”
“我要他们的司机，下半辈子，再也摸不了方向盘。”
“听懂了吗？”
刀疤刘看着钱坤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点头。
“懂……懂了。”
钱坤满意地笑了，他转身重新望向窗外，看着渐渐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声音轻得如同耳语。
“周秦，游戏，才刚刚开始。”
三天后，县城往市区的国道上。
天刚蒙蒙亮，五台崭新的解放卡车排成一列，车身上刷着“石古村运输队”几个大字，在晨雾里显得格外扎眼。
领头的车上，韩武一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夹着烟，正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儿。
副驾驶上，周二毛捧着个大号的军绿色保温杯，小心翼翼地吹开浮沫，呷了一口浓茶，整个人都舒坦得眯起了眼。
“武哥，你说这第一趟跑完，周秦嫂子能给咱发多少奖金？”
“奖金？你小子格局忒小了！”韩武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烟，“这他妈是头炮！头炮懂不懂？必须打响！以后物资局的活儿，就是咱们石古村的铁饭碗！”
对讲机里传来后面车队的调侃声，带着沙沙的电流音。
“武哥，回去必须请喝酒啊！整个硬菜！”
“必须的！回去就让村里杀猪！今儿个老子高兴，全算我的！”
车队里一片欢声笑语，憧憬着跑完这趟拿到奖金，回家给婆娘孩子买新衣服的场景。
谁也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几百米外，三辆黑色的面包车如同潜伏的鲨鱼，不紧不慢地缀着。
最前面那辆面包车里，一个锃亮的光头叼着牙签，眯着眼，像是在打量猎物。
“黑哥，就是前面那五台新车。”开车的小弟声音压得极低，透着一股兴奋。
被称作黑哥的光头没说话，舌头一卷，“呸”的一声将牙签吐出窗外，摸出手机拨了个号。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坤哥，鱼儿上钩了。”
“位置？”钱坤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沙哑中带着一丝压不住的亢奋。
“国道三十公里，再往前五公里就是鬼愁坡，九道弯，没监控。那地方，办事最合适不过。”
“手脚麻利点，别留尾巴。”
“坤哥您放心，我黑子办事，就讲究个干净利落。”
电话挂断。
黑哥随手把手机扔在仪表盘上，从座位底下摸出一根沉甸甸的钢管，在手里掂了掂。
他回头看了一眼。
后排几个精壮的汉子瞬间坐直了身子，眼神放光，纷纷从脚下抽出家伙。
钢管，砍刀，还有缠着铁链的棒球棍。
“黑哥，老规矩？”
“老规矩。”黑哥扭了扭脖子，骨节发出一阵“咔吧”脆响，“前面鬼愁坡，老三，你开第一辆车找机会超过去，在最窄的那个弯道，给老子把路横着堵死。”
“他们一急刹，我们后面两辆车就贴上去，把他们屁股堵住，来个瓮中捉鳖。”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
“记住，金主说了，人别弄死，打个半残就行。车，给老我往废了砸！让它们变成一堆谁看了都晦气的废铁！”
“明白！”
三辆黑色面包车引擎的咆哮声陡然变大，像是三头发情的野兽，呼啸着朝前方的车队猛冲过去！
韩武正跟周二毛吹牛，说回头要换个多大的彩电，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后视镜里三个疯狂逼近的黑点。
他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劲！”
周二毛还没反应过来：“啥不对劲？”
“拿对讲机！”韩武一声爆喝，额角青筋都蹦了出来，“后面有苍蝇！所有车！提速！跟紧我！”
话音未落，前方山路急转弯处，一辆黑色面包车以一个玩命般的漂移姿态，猛地甩尾横在了路中间！
死死地卡住了唯一的通道！
韩武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针尖！
他想都没想，右脚死死地踩下了刹车！
“吱——！”
刺耳到撕裂耳膜的刹车声响彻山谷，崭新的轮胎在柏油路上摩擦出两条漆黑的印记和一股浓烈的焦臭味。
紧接着，车队后方传来“砰”、“砰”两声闷响！
另外两辆面包车死死地抵住了最后一辆卡车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