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跟王建城的旧部有联系？
凝固时间不正常的水泥……
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让周秦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变得更加强烈了。
他走到那几块钱师傅带回来的水泥试块前，拿起一块，放在手里掂了掂。
表面上，它坚硬，灰白，看起来完美无瑕。
可谁又知道，在这坚硬的外表下，是不是藏着足以致命的隐患？
夜，已经深了。
村部办公室里，只剩下周秦和钱师傅两个人。
韩武已经按照周秦的吩咐，继续去盯梢张涛了。
灯光下，钱师傅拿着放大镜，一遍又一遍地观察着那几块水泥试块，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老人喃喃自语，“强度上去了，凝固时间却缩短了。这完全违背了常理。”
在水泥的生产过程中，要想提高早期强度，通常会添加一些早强剂，但这些外加剂，或多或少都会影响水泥的安定性或者后期强度。而要想缩短凝固时间，又能保持强度，这需要的技术，别说县城的水泥厂，就是省城的大厂，都未必能做到。
“钱师傅，”周秦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批水泥的配方，本身就有问题？”
“配方有问题？”钱师傅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掺了别的东西？”
“对。”周秦点了点头，“有没有什么东西，掺进水泥里，既能让它表面上看起来强度很高，凝固很快，但实际上，却会埋下巨大的安全隐患？”
钱师傅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想到了一个极其恶毒，也极其隐蔽的手段。
“生石灰……”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在水泥中，掺入过量的，未经充分消解的生石灰，在初期，因为生石灰的水化反应，会放出大量的热，加快水泥的凝固和硬化，甚至在短期内，会让混凝土的表观强度，看起来非常高。
但是！
这种强度，是虚假的！是致命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没有完全反应的生石灰颗粒，会继续在已经成型的混凝土内部，缓慢地吸收空气中的水分和二氧化碳，发生体积膨胀！
这种膨胀，是不可逆的，是持续的。
它会像无数个微小的炸弹，在混凝土的内部，不断地产生应力，最终导致整个结构，从内到外，出现裂缝，甚至崩解！
用这种水泥盖起来的楼，就是一座外表坚固的坟墓！
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五年，必定会出大问题！
“王八蛋！这帮天杀的畜生！”钱师傅明白了过来，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睛都红了，“这……这已经不是偷工减料了！这是在要人命啊！”
他一辈子跟建筑打交道，把工程质量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他无法想象，竟然会有人，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去谋财害命！
周秦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之前想过张涛可能会在水泥标号上做手脚，以次充好。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手段，竟然会如此阴狠毒辣！
这要是真的用了这批水泥，盖起了供销社的仓库，那座仓库，就会变成一个定时炸弹。等到哪天塌了，砸死的，是国家的财产，是无辜的工人！
到时候，他周秦，他石古大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从英雄，到罪人，只需要一次坍塌事故。
好一个釜底抽薪！好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毒计！
这个张涛，以及他背后的人，比王建城，要狠上一万倍！
“钱师傅，这件事，现在只有你我知道。”周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现在开始，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工地上，那一百袋水泥，也先不要动。”
“不动？”钱师傅急了，“这种害人的东西，就该马上拉走烧了！留着干什么？万一被人不小心用了怎么办？”
“烧了？”周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太便宜他们了。”
“这批水泥，不是要害我们吗？那我就让它，变成送那帮畜生进监狱的铁证！”
他知道，光凭他们的猜测和简陋的实验，是没法给张涛定罪的。
必须要有更权威，更无法辩驳的证据。
“钱师傅，您明天辛苦一趟，带着这批水泥的样品，亲自去一趟省城。”周秦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塞到钱师傅手里。
“去省城干什么？”
“去找一个人。”周秦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戴着金边眼镜，一脸严肃的中年人。
“省建设厅，工程质量监督处，李文博处长。”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李文博，更懂怎么对付这种劣质建材了。
而且，周秦相信，当李文博看到这份“掺了毒”的水泥样品时，他的愤怒，绝对不会比钱师傅小。
一个把工程质量看得比天大，甚至要给他们开特例办许可证的领导，是绝对无法容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现这种足以动摇整个行业根基的恶性事件。
到时候，他要对付的，就不再仅仅是张涛一个人。
而是整个制假售假的利益链条！
“好！我明天天不亮就走！”钱师傅也明白了周秦的意图，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把样品小心翼翼地包好，揣进怀里，像是揣着一颗炸弹。
周秦目送着钱师傅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感受着山村夜晚的宁静。
但这宁静的背后，却暗流涌动，杀机四伏。
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他，必须站在这风暴的中心，屹立不倒。
“张涛……”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在窗台上，轻轻敲击着。
“不管你背后站着的是谁，你们的游戏，到此为止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钱师傅就带上干粮和周秦给的介绍信，悄悄坐上了开往县城的头班车，踏上了前往省城的路。
而工地上，一切如常。
周秦对外宣称，钱师傅家里有急事，请了几天假。
供销社仓库的工地，暂时先进行场地平整和物料准备，那一百袋来自红星水泥厂的水泥，也被帆布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没有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