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彬抹去嘴角血迹时，指腹触到一丝黏腻的温热。
他垂眸望着掌心那缕若隐若现的黑暗气息，喉结滚动两下——方才那股抽走暴走力量的波动，分明带着水德星君本命星图特有的清冽星芒。
可水德星君的元神早被他彻底融合，连星图都化作识海深处的星光，怎会突然......
\"元彬！\"李峰的声音带着焦急穿透晨雾，元彬抬头便见好友提着剑冲过来，发梢还沾着未散的龙息。
他连忙收敛神情，将掌心翻扣在袖中：\"我没事，方才只是境界波动。\"
李峰上下打量他，见他虽面色苍白却气息平稳，这才松了口气：\"刚才金顶外的龙吟震得整座须弥山都在晃，我和赵婉在山脚布的防御阵差点被掀翻。
你......\"他欲言又止，目光扫过元彬身后逐渐消散的须弥山虚影。
元彬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原本悬浮在云端的须弥山此刻被一层深灰色物质包裹，像颗蒙尘的明珠。
那些黑暗物质正以极慢的速度蠕动，偶尔渗出几缕污浊气息，便有金芒从山体内部透出将其净化。
\"那是佛陀之主留下的后手。\"元彬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沉水香，\"他想借须弥山的愿力为舟，载着他的残念逃去混沌海。
但这团黑暗物质里......\"他指尖轻轻点了点眉心，\"有我留下的香火界烙印，他走不远。\"
李峰一怔：\"需要我去通知四大星域的修者？
他们在山脚守了三天三夜，就等你一句话。\"
元彬望着那团黑暗物质，忽然抬手指向天空。
嗡——
一道青色法旨撕裂云层，直贯四大星域。
不过半盏茶时间，东边苍梧星域的玄衣剑修、西边北冥星域的银甲修士、南边赤焰星域的火纹术士、北边雪域星域的白裘大巫，共十二道身影踏云而来，为首的苍梧剑尊离得老远便单膝点地：\"见过彼岸大天尊！\"
十二人同时叩首，山风掀起他们的衣袂，竟在半空掀起十二道气浪。
元彬望着这些曾与他并肩对抗域外天魔的老伙计，目光柔和几分：\"都起来吧。\"
\"天尊！\"北冥星域的大巫首领突然哽咽，\"三百年前您为救我们挡下灭星雷，如今这须弥山......\"
\"我要将须弥山移至四大星域中心。\"元彬打断他的话，抬手指向星图，\"从此四大星域以须弥山为枢，佛国香火滋养众生，域外天魔再难破界。\"
话音未落，那团包裹须弥山的黑暗物质突然剧烈震颤，山体内部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元彬袖中指尖微曲，识海深处的香火界泛起金光，黑暗物质瞬间被撕开一道裂缝，露出内部金光流转的须弥山真容。
\"胜观佛。\"元彬转向一直立在金顶边缘的老和尚。
胜观佛合十低眉，袈裟上的金纹随着动作泛起佛光——他本是佛陀之主座下首徒，却在佛国崩塌时反戈护道，此刻双目中再无迷茫，只剩澄明。
\"老衲在。\"
\"你与普贤、文殊两位尊者，即日起为佛国三大真佛。\"元彬声如洪钟，\"须弥山自会选出七代佛主，由世俗皇子承位。\"
\"天尊！\"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冷喝。
五行宗大长老踏前一步，周身金、木、水、火、土五行光轮飞旋，\"我五行宗世代护持佛国，如今却要退为天龙八部？
这与被削权何异！\"
元彬望着他涨红的脸，忽然笑了：\"大长老可知，当年佛陀之主为何能以愿力筑舟？\"他指尖轻点，空中浮现出一幅星图，\"因为佛国太过集中，愿力如洪流却无分导。
我让五行宗做天龙八部，是要你们将佛国香火分至五大洲，每座城留一盏长明灯，每座山种一株菩提树。\"他目光扫过众人，\"如此一来，佛国愿力如细水长流，域外天魔啃不动，佛陀之主也偷不走。\"
五行宗大长老的五行光轮渐渐平息。
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元彬用分灵术救苍梧星域时说的\"滴水穿石\"，当下单膝跪地：\"五行宗愿为天龙八部，护持佛国。\"
\"好。\"元彬望向胜观佛，\"佛国之事，便交予诸位了。\"
胜观佛突然抬起头，眼中有泪光闪烁：\"天尊要走？\"
\"空劫将至。\"元彬望向天际，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层灰蒙蒙的雾气，像块浸透水的棉絮压在人心头，\"四大星域有佛国护持，我要去元洲大陆——那里有更重要的事。\"
人群中传来抽噎声。
吉祥天从队伍末尾挤出来，她本是佛国最年轻的天女，此刻却顾不得仪态，抓着元彬的衣袖哭道：\"天尊，您说过要教我渡厄经的......\"
元彬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这动作像极了当年教因陀罗练剑时的温柔：\"一万年后，若你能修到洞虚境，我在昆仑山顶等你。\"
吉祥天猛地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元彬最后看了眼重新悬浮在四大星域中心的须弥山——金光照亮每一寸土地，菩提树的清香随着山风飘向四方。
他转身走向传送阵时，忽觉有股无形力量裹住四大星域，像母亲给孩子盖被子般温柔又坚定。
那是空劫前的最后庇护。
元洲大陆的传送阵光芒散去时，时雅熙的身影正立在桃树下。
她穿月白锦裙，发间插着支青玉簪，可眉眼间的疲惫却掩不住——自元彬去须弥山后，她已在传送阵旁等了七日。
\"雅熙。\"元彬唤她，声音放得极轻。
时雅熙转身，眼尾瞬间发红。
她没有扑进他怀里，反而伸手按在他小腹上：\"你体内有两股血脉波动。\"她指尖微颤，\"和我腹中的......很像。\"
元彬一怔。
他想起在混沌海捡到的那把弓——弓身是龙筋，箭簇是凤羽，当时他便觉这\"一弓双箭\"与自己血脉相连。
此刻被时雅熙点破，他喉间发紧：\"那是我未谋面的孩子。\"
时雅熙的手猛地收紧。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药庐，有个灰袍老者说她\"命中带劫\"，想起昨夜梦中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喊她\"娘亲\"，想起元彬每次提到孩子时眼底那抹化不开的温柔。
\"他们......\"她声音发涩，\"是不是被人算计了？\"
元彬望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伸手覆住她的手。
识海深处那团黑暗物质突然发烫，像在回应什么。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我会查清楚。\"
时雅熙望着他眼底的坚定，忽然笑了。
她踮脚吻了吻他的唇角：\"我信你。\"
晚风掀起桃枝，落英缤纷中，元彬的传讯玉符突然震动。
他取出一看，是太上天尊的法旨：\"速来紫霄宫，有事相商。\"
元彬望着玉符上跳动的金光，又望了望时雅熙身后渐起的暮色。
他知道，须弥山的黑暗物质里，佛陀之主的残念或许还藏着后手；他知道，时雅熙腹中的孩子和那\"一弓双箭\"之间，定有未解的因果；他更知道，空劫的阴云已越压越低。
但此刻，他只是牵起时雅熙的手，走向紫霄宫的方向。
毕竟——
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