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万卷，许苡现在任职的那个地方？杜玉书表情微妙了一下。
她接任溯水堂堂主后虽然忙得很，但没忘记了解金明全局，瀚海万卷这个新起秀木，她当然没有不查的理由。
不查就罢，这一查还真是让杜玉书语塞了一下。
瀚海万卷附属于香浅云深是一方面，但还因为这瀚海万卷的前身：瀚海文苑。
杜玉书先是看见了熟悉的名字，而后才慢慢回忆起来，自己早就接触过这个瀚海文苑。
她看到的那个熟悉的名字，是兰溪天客……
没错，就是那个以决一剑氏一干人等为原型写话本，把杜玉书气得团团转的那个兰溪天客。
这当然不是一个真名，但这个女人光是用一个笔名就已经在金明搅和起腥风血雨了。这件事还没发生时，杜玉书已经离开了金明，而等到她四年后回到金明时，它又已经淡出大家的视野了。杜玉书是在收集的信报中看到这件事的始末的。
怪不得她回到金明以后，许多留着给自己身份洗白的手段都没有用上，所有人似乎都自动回避了她的过去呢……她还以为是翡有恒帮她处理好了，实际上，是四年前她在濯缨大会上自废武功、离开金明以后不久，这个兰溪天客就以一种惊人的撰写速度写出了一本长卷话本——
内容依然是显而易见的以决一剑氏为蓝本，但这次的内容与以往大不相同了，兰溪天客细致入微地描写了决一剑氏一干同门师长是怎么霸凌门内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弟子的。
那个女弟子当然就是杜玉书，说实话，杜玉书后来把那本话本找出来看了，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兰溪天客写的那么弱那么可怜，毕竟每一个欺负过她的人好像都没好果子吃……
但不妨碍这话本爆卖。
因为兰溪天客在卷尾处写了这样一句话：
文中内容，以本人亲眼所见为灵感。
杜玉书想，她要是没在编瞎话，那就只能是当时在书铺那一场闹剧被她看见了，噢——顺便提一嘴，那个小书铺就是瀚海文苑……
杜玉书看看这个大气磅礴的名字，再回忆一下那个书铺麻雀大的规模，有点绷不住。
哪怕书铺那一会儿确实闹得不好看，但杜玉书记得自己当时不光没有忍气吞声，还干脆利落地让他们出了个大大的洋相，怎一个解气了得？
但杜玉书知道，别人不知道啊。
兰溪天客洋洋洒洒写了数十万字，又在卷尾留了这么一句话，加上瀚海书苑还在事后运作了一下，让当日书铺发生的闹剧被传扬出去，当时目睹的人也有不少，一知道那就是决一剑氏的人，立刻新鲜不已地再度议论起来，这件事直接被捅到决一剑氏门内，不光很多人受了处罚，他们还迅速开始处理这些书，试图让它无法继续流通。
但那时候的瀚海文苑，实际上已经在兰溪天客的名下，而兰溪天客更是已经跟香浅云深关系匪浅。她手底下还养了一群和许苡一样年轻、贫困、文采斐然的女人，决一剑氏不仅没能将瀚海文苑一锅端，还间接促成了瀚海文苑的崛起。
瀚海文苑在决一剑氏动用律法的围剿下，不退反进，文苑中兰溪天客招募的那些笔力卓越、想法天马行空的女人们继续以决一剑氏为蓝本，写出了一批又一批话本。这次的话本，可不只是门风的问题了。她们借话本写出了香浅云深秘密查证到的决一剑氏的不少罪状，譬如向农民放贷、抢占土地、贪墨税收等等。决一剑氏当然可以说她们造谣，但金明事金明了，他们无法越级插手，如果要证明她们是在诽谤中伤决一剑氏，按照程序就得由金明城主府出面将此事彻查。
那他们当然是不敢的。
决一剑氏不是没有想过越级抓人，毕竟金明是在浦都辖下，只要取得领主府首肯，就算不合程序也不会有人敢多说什么。瀚海文苑就算背靠香浅云深，写书的这些人也只是一些平民女人，只要把她们抓到浦都，他们就不相信香浅云深还会为了这些随处可见的平民女人跟他们撕破脸。
而只要拿这批人开了刀，香浅云深想再找人来如法炮制她们之前的路数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可让决一剑氏没想到的是，他们虽然很快跟领主府的人打通关节，秘密派人去金明捉拿那些女人，却在进入金明刚有动作的时候就被金明堂口的侠士给拦住了，强迫他们出具领主府派遣他们进入金明公干的文书。领主府虽然默许他们的行为，但这种书面证据当然不可能有。
最后他们还是设法抓住了两个女人，准备强行带回浦都，没想到金明城主府直接派出弟子围追堵截，为了这两个平民女人，大费周章地连夜追击，甚至不惜和决一剑氏彻底搞僵了关系。
不消说他们也知道，这背后必然是翡有恒的授意。
但……如果是翡有恒的话，她对决一剑氏的态度，其实早在濯缨大会那会儿就摆得够明白了。
决一剑氏吃了这一记闷亏，哪怕有所不甘，也扑腾不出别的水花了，声誉一落千丈，民心尽失，就连领主府也对他们的无能隐有不满。到杜玉书重回金明为止，决一剑氏已经有滑落到二流门派的预兆，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也已经不复从前风光了。
那时候还仅仅只是一个瀚海文苑，就可以通过精妙的运作和对各方势力的权衡而有这么大力量，现在已经崛起的瀚海万卷想必能做的就更多。杜玉书认真考虑了一下越斐然的这个提议，道：“可以是可以，但这种大事，要有舆论却不能只有舆论。我在想我们能去哪儿弄点兵马，风波城的慕容家你还记得吧？她们给了我一万精兵的虎符，但兵马都在风波城，我现在这个身份她们未必认，保险起见先不能动，咱们得找个地方重新站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