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慕容万邕为了个城主之位，就暗杀自己亲兄弟？”
在赤面鬼描述完慕容琤的所有安排以后，杜玉书情不自禁发问。倒不是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慕容万邕的人品有什么无端端的信任，只是单纯觉得为了个早就错失的城主之位把亲弟弟杀了很匪夷所思，还是这种砍下头来挂在城门上的惨烈杀法，有什么必要？
“虽然情理上完全说得通，但你如果是要问他到底有没有杀的话……”赤面故弄玄虚了一下，笑道：“那也没有。或许他早就杀过而没有成功，也或许他准备杀却没来得及。但慕容万钧已经死了，确实不是死在他手上的。”
杜玉书皱起眉头，“那慕容琤是什么意思，她故意的？”
“准确来说，人是她杀的。”
杜玉书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她杀的？她杀了自己亲爹？”
这简直比慕容万邕杀了自己亲弟弟还令人难以置信。
赤面倒是不以为意，“为了夺权杀几个不支持自己的家里人，蛮正常的，古往今来都不少见，只是有些人杀完藏得住，有些人杀完藏不住，慕容琤应该藏得还算好，至少近二十年不会有人怀疑她，但二十年后她脚跟又已经站稳了，这些小非议不足为虑。”
“她是怎么杀的？”杜玉书诧异，她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可这些事已经被搅成了一滩浑水，真相越发琢磨不清了。慕容琤既然可以这么滴水不漏地把罪名推到慕容万邕和慕容万佑的头上，说明她即便是在之后的取证中也能把自己择干净，她既杀了人，又能排除自己的嫌疑，这是怎么做到的？
“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毕竟这事还新鲜，没地方摸。我只负责跟她打配合，跟我没关系的我不问，这就是一个好盟友该有的态度。”赤面往后靠在椅背上，相当松弛，“本来我想让绿蚁杀她男人和儿子就够了的，没想到她一杀杀了这么多，我还以为她不舍得动手了呢。也好，事情闹得大了，效果反而不错。”
“阴家的人真是你们杀的？”杜玉书更不懂了，“那个绿蚁是你们埋伏进去的卧底吗？不然她都嫁人了，为什么还要帮你杀人啊？一杀还杀了全家！简直闻所未闻。”
“她的情况比较特别。”赤面琢磨了一下，准备从绿蚁的出身开始说。
“绿蚁也是穷苦出身，穷苦人家的孩子如果要卖出去的话，比较有良心的卖法是卖给要用工的人家当小工，比较没良心的卖法就是卖来我们这儿了，我们有个专门的堂口收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运进黑市，生死富贵各看天命，绿蚁算运气好的，被当时斗场的老大看出来资质不错，带回来养，等我上位的时候，她已经小有名气了，没两年就成了魑队的头名。你之前见过的蓝魈，比她全盛的时候还差三分。”
连蓝魈都比她差三分？杜玉书情不自禁：“那她全盛的时候得多大一个啊！蓝魈就已经像座小山似的了。”
“这就是天赋的不一样，我们斗场拼硬功，但硬功并不是块头越大越好。你以为我为什么能管得住斗场？就是因为他们都打不赢我。但要论块头，我也不是这里最大的。”
杜玉书细细一想确实如此，斗场里的斗手体型比赤面大的有很多，但实力却都在赤面之下，可见这硬功的门道也多得很，不是那么好把握的。
“这就是绿蚁的可贵之处。她还在黑市的时候，我们管她叫蚁娘，你猜为什么给她取这个名字？蚂蚁可以搬起重于自身数十倍的东西，蚁娘就是这样，四两拨千斤，她练一分，顶别人练十分，她个子比我还小不少，嫁人瘦下来以后跟你差不多，但她当年可以打遍斗场无敌手。我们这里给人取名，都从五鬼画像上取色当姓，她自己指了个喜欢的绿色，就叫绿蚁，这名字没改过，阴家提过要给她做个假背景，她也不要。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事想藏都没处藏。”
说到这里，赤面也叹了口气，很为蚁娘惋惜似的，但她这个人，实在不像是会惋惜的人，“蚁娘这辈子就是太聪明了，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什么事是必须做的，什么事又是没必要做的。当年阴家人来斗场押注，一眼看中了她，说什么也要娶回去，我一开始还很纳闷，你说这种白道的大门户娶媳妇来黑市找个什么劲？就算是要找个贴身的护卫，也没必要真娶回去吧。后来蚁娘决定了要嫁过去，来找我说情，我才知道阴家是想找个天赋非凡的女人去改善改善他家的血脉。”
“改善血脉？”杜玉书一脸古怪，“什么意思啊！”
赤面哈哈笑了两声，“你这表情，你不就是已经猜到是什么意思了吗？阴家这些年不行啦，比经商，争不过白家，比武功，一代不如一代，他们觉得这都是自家子弟天赋不够好了，既然男丁没办法换，那就娶几个有天赋的媳妇回来生几个有天赋的孩子。不过他们家也是当地头蛇当久了，没弄明白一件事——这年头白道上练得起武的，家境都不会差，一个姑娘要是天赋好武功好还家境不错，那凭什么要嫁来你家生孩子？他们没辙了，才把目光放到了黑市。我们这些人，不说别的，靠命吃饭，天赋和勤奋少了哪一样都活不下来。他们就选中了蚁娘，带回去跟他们家族中天分最高的男人生孩子。”
说到这里，杜玉书心中忽然划过一种怪异的感受，许多线索杂乱无章地交汇，让她捕捉到了一点苗头，“阴家天分最高的男人是阴不同吗？”
她问出这个问题，赤面就知道她猜到了，于是笑眯眯解答道：“不是。阴不同只是明面上娶她的人，真正跟她生孩子的，是家主阴少恩，就是最近死掉的那个阴无泪的同胞兄弟。阴无泪和阴少恩天赋都很出色，他们的亲娘就是个出身一般但天赋挺好的女人，我估计阴家就是从他们身上得到了灵感，才想出这个改善血脉的法子来，想方设法找一些天赋比较好的女人娶进门，嫁给族中任何子弟，但最终都是跟阴少恩生孩子。你说说，这才是关起门来当皇帝嘛，地方不大，三宫六院倒是齐活了。”
杜玉书越听越恶心，“这简直是**！”
“算不算**我也不清楚，不过效果不是很好，一来是符合条件的女人不好找，二来是阴少恩不太能生养，孩子还是很少的，也就一个阴三姑娘和蚁娘生的那个儿子资质挺不错。唉，我们蚁娘争气，生下来的那个儿子可真是老头子手掌心上的宝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