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琤的马没有向前，白炳德捂着脖子往后踉跄一步，双目充血，不可置信地看向慕容琤。
滚烫鲜血从他被割断的脉管中喷涌而出，似一股飞溅血泉四面喷淋，在马匹笼头上溅满，慕容琤的眉头这才微蹙，“啧”了一声，拨转马头避了避。
城主府的飞骑不为所动。
白家的人已经疯了。
不要说是他们，就连白炳德自己都没想到慕容琤会有这么大胆。她把那柄金色小刀在指间转了一圈，收回袖里，她假惺惺道：“诶呀，白家主，你怎么不躲？你看这事闹得。”
论武功，白炳德当然远远在她之上，只是慕容琤在马上，居高临下，这位置首先不利于他。
其次，白炳德毫无防备，他要拦慕容琤，认为慕容琤至多与他过几招，不足为惧。
孰料慕容琤胆子大到这个地步，竟然是奔着杀他来的！
英雄再强，也怕气短。
割了脖子，对谁来说都是个致命伤。
白炳德首先封穴组脉止血，血喷涌出来的势头削弱了些，依然止不住，左右护卫慌忙上前搀扶，慕容琤在马上轻笑道：“白家主武功高强，尽快救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但如果要继续留在这里妨碍城主府公务，命怕是就保不住了。”
她说完，缰绳一提，慢悠悠绕过照壁，进了白家内府。
白家护卫们往外一看。除了进府搜查的一百飞骑，白府外显然也被布置了兵力。
这已经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这是大厦将倾。
杜玉书看着白府里头大呼小叫的情形，叹了口气，“你说说，这何必呢。”
她下了擂台本该回去的，但这热闹百年难逢，她是硬撑着也非得来看一眼。越斐然问道：“何必什么？”
杜玉书撇撇嘴，“别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的，家大势大，日子怎么过不舒坦？”
越斐然笑道：“那你可太不了解白家了。”
具体是哪里不了解，她也不说。
远远的忽然响起一声重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垮塌了，地面都隐隐震动了一下。杜玉书一惊，“这什么动静？”
越斐然把手按在她肩头，“看看去呗。”话音未落，她已经把杜玉书拎了起来，再落地，已经到了声音传来的地方——白家主院的后方。
虽然现在白家内外守卫都因慕容琤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方寸大乱，几近溃不成军，但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越斐然就这么拎着杜玉书闯进来，还是有点太显眼了。杜玉书还没踩到实地，似乎就已经听见白家护卫追赶呼喝的声音。她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了。
越斐然完全不在意这些小事，到了地方以后就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慢悠悠走了过去。杜玉书跟着她，白家那些护卫也不知道是跟不上还是中途遇到了什么事，暂时没跟上来。
七弯八拐走了片刻，杜玉书看到巨响的来源了。是一堵墙倒塌的声音。
不过这堵墙准确来说并不是倒塌下去的，而是……
杜玉书走到残存的墙根边上，双手撑膝盖，往下看了看。
黑洞洞深不见底，似平白划出的一道沟壑。
这堵墙不是塌了，是地裂，它陷下去了。怪不得动静那么大，白府外的地面都震三震呢。杜玉书大开眼界，“这地下看起来好大啊！比之前咱们进去的那个密室都大！”
这块裂开的口子虽然只有一步宽，但此时天光大亮，能依稀看见地底情形，杜玉书稍微辨别一二，就能看出下面空间不小。
阳光也只能投出一道白惨惨的裂隙，之外的地方看不清楚。
杜玉书正琢磨要不要下去看看，忽的，裂缝下被光照白的平地上走出来一个人。虽说很突兀，但有个人在那里当对照，杜玉书就能看出底下这块空间架空有多高了，已经跟个小房子差不多。
毕竟大白天的，杜玉书对那忽然冒出来的人有些警惕，但没多害怕，她还杵在那儿多看了一会儿。
是个衣着素净的女子，未见到面容，暂且看不出来年纪，但观此身形，是有几分眼熟的，杜玉书头皮麻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可能认出来底下这人是谁了。
然后那位可能已经被她认出来了的人，缓缓朝上抬起头。
……
杜玉书彻底麻了。
几乎是跟夜探白府那次一模一样的情形，这场景太恐怖她这辈子少有经历，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记得非常清楚——底下那位白家的家主夫人阴无泪，又以一个不似人的神情抬头看向了她。
杜玉书甚至觉得她仰起头的角度也非常诡异，似乎仰得有点过头了……
阴无泪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看着她，杜玉书也木着脸，因为上次碰到这事的时候，越斐然不让她动。似乎是因为阴无泪在这种状态下，不能识别出敌我，但能辨别出人的某些反应，杜玉书如果缩得太快，就会被她辨认为需要解决掉的人。
杜玉书心想，要是按照这个道理来说，她现在是不是该朝阴无泪打个招呼？
越斐然这次也没管她。她就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真的就对阴无泪摇了摇手，“哈哈，这，大白天好啊……”
越斐然在她头顶上笑了一声。这时地面再度微微震动了起来，不是什么东西塌掉或者裂开的声音，而是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杜玉书第一时间就联想到城主府的飞骑，她不确定这时候让城主府的人逮到私闯民宅的现形是否是件好事，毕竟慕容琤到底是哪一边的人她还不是很确定。这会儿能往哪里躲？
她刚想直起身来问问越斐然的意见，便见阴无泪可能也是听到了马蹄声，忽然歪了歪头。
她本来仰头看杜玉书的这个动作已经很怪异了，这一歪头，更加不像人，像是尸体的脖子断了，或者夜枭一类的动物把脑袋转了一圈盯着你，杜玉书本来就很为难的汗毛再次为难地倒竖。
越斐然再次扣住她肩头，不是拎她走，而是把她往底下一推！
杜玉书大叫一声摔了下去！
这地方不算特别高，摔不死她之余也意味着她如果是被推下来的，就不会有太多时间反应！杜玉书四仰八叉摔到地上，痛得打了个滚。她就摔在阴无泪边上，还得忍痛爬开点儿，吃了越斐然的心都有了。
越斐然紧随其后，也跳了下来。
地底下，马蹄声的迫近更加明显，越斐然笑着看向阴无泪，抬手，也那么扣住了阴无泪的肩膀。
“阴夫人，我们换个地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