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越斐然还蛮讲道义，她没摘面具。
穷生奸计，富长良心。白雪哀像无数名门子弟一样相信这句老话。她觉得那替身没有摘下面具，一定是别有所图，或者就是见识浅薄不敢这么做。所以当爹娘设法处理了这件事后，她还要向爹娘要一句保证，保证永远不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替身取代她的位置。
爹娘当时自然满口答应。毕竟那时候白雪哀还小，前途依旧不可限量，血缘的联系依旧有用。白雪哀安坐家中，父母照例为她解决一切。可即便是十余年后的今天，她也依然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越斐然此时提及另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江湖传闻，血子观音死前琢磨出了一门秘法，可以剖出一个人的经脉，置换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以此达到改善天分甚至换功的效果。”
杜玉书一开始不知道她突然提这事干什么，但旋即就大惊失色地明白过来了，“白家老贼准备剖你经脉？！”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跟魔教有什么区别！不过她还是觉得这种秘法相当不可思议，立刻转头问现场最了解血子观音的人，“殷红汐，真有这事？”
殷红汐百无聊赖地点了个头，“有，不过根本就不成熟。毕竟人的根骨是个整体，不是移换经脉就能改变的，而且把一个人的经脉换进另一个人身体里，双方能不能活都是问题。”
白雪哀在意识到殷红汐是谁的时候，只恨自己昏不过去。
“成不成熟不要紧，多试试不就成熟了吗，反正当时她爹就是准备这么收拾我的。不过在此之前他给了我另外一个选择。”
杜玉书追问道：“什么选择？让你留在白家替他们办事？”
“也差不多吧，他问我愿不愿意成为真正的白雪哀。”
原本牢牢沉浸在紧张和恐惧之中的白雪哀，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宛若五雷轰顶！她第一反应是脱口而出“你胡说”，但她不仅没有胆气，也没有底气。
她傻呆呆地僵坐在那里，杜玉书不知第几次觉得她可怜。
如果换做以前听到这句话，她即便迫于实力差距，不敢当面驳斥越斐然，也还能在心里说服自己不要相信。可现在，她名声扫地，切身体会到自己沦为家族的废品以后是什么处境什么下场，她就打心底里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少年时候被当作掌上明珠，纵然对父母的脾性有所了解，至少还能沉浸幻想之中，但现在她曾经有过的担忧全都一一化为现实，无法遮羞！
白家千金这个头衔，曾经多么令她荣耀，现在就有多么令她崩溃！
越斐然说完这句话以后，给她留出了一点反应的时间。然而白雪哀已经连少年时的一点灵动都消磨殆尽了，木讷愚钝，始终只是默默流泪，就连崩溃都做不出更激烈的反应。越斐然没来由的感到失望，移开了目光，接着道：“我拒绝了。最开始说好的条件，我用他女儿的身份杀进内围前五十，拿钱走人，互不干涉。总没道理因为我打得太好了一点就不让我走。然后她爹就说我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所以就要杀你吗？”杜玉书还是觉得换经脉这件事太惊世骇俗了，她满面怒火，“真是一帮畜生！你等着，这次来风波城我绝对饶不了那姓白的老不死！”
“不用着急，他没成功。经脉要活取才能移到另一个人体内，所以他不光不能杀我，还要让手下人注意别伤我太严重，两下一顾忌，我就跑了，等他下令说抓不到活的就直接弄死的时候，我已经溜之大吉。”
殷红汐的目光在越斐然和白雪哀之间移动，平静道：“他当时就算抓住了你，也绝无可能成功，你们的体质相差太大了。”
谁都想听听这位金光明昔日大护法的高见，于是杜玉书先安静下来，越斐然也示意她继续说。殷红汐提起此事满脸的轻蔑，“光是要把人体主要脉络完整地剥离出来，就已经是一项大手术，更别提之后移植的环节，错一步都不行。就连教主在世的时候，她亲自上阵，都只成功过一例，就算他白家找得到能全程做下来的人，又怎么可能比教主更熟悉个中要点。简直痴人说梦。”
杜玉书不由好奇了，“成功的那一例是谁啊？”
殷红汐瞥了她一眼，不说，看来是她不高兴讲的事情。杜玉书挑挑眉头，识趣地止住话头，但旋即她意识到什么，“那他们要是把谢映的经脉剥出来，结果没移植成功，那还能给她安回去吗？”
殷红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你说呢？人体内任何东西被取出来以后，要是没有成功续活，两个时辰就能开始烂！”
杜玉书一下就把目光投向白雪哀，倒吸一口凉气，“你爹妈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到用你这个亲生女儿试手吧？！”
她在意的重点就在于此。无论移植成功与否，越斐然的经脉都只能用一次，这种好资质的经脉本身就难得，白家到底会不会让白雪哀去冒险。
这毕竟是一桩没能发生的事情，无法确定结果，然而在场除杜玉书以外的三人只怕心中都各自有了答案，谁也没有说破。白雪哀脸上愈发没有血色。
越斐然在这时候忽然笑眯眯地拍了拍她肩膀，神思恍惚的白雪哀被吓了一大跳，却见越斐然假惺惺道：“我知道有些事你做不了主，所以算了，我不收拾你，我来就是问你几个问题，一，你弟弟妹妹们武功学得怎么样了？今年会去金明参加濯缨大会吗？”
白雪哀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正在想越斐然问她这个问题是想做什么，越斐然便笑着补充了一句：“别想跟我说谎。”
白雪哀扛不住这份压力，立刻实话实说了，“……弟弟今年才八岁，妹妹已经十五了，武功都比我那时候强，爹娘决定今年先让妹妹去，再过几天应该就是比武大会了吧……”
“哦。”越斐然收起脸上的笑容，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那移植经脉这类的事情，你们家还有人在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