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马蒂亚斯。非常难。”他开口，语速不快，但逻辑清晰，“足球历史上，引发过全球性狂热的‘现象’屈指可数。我们讨论过94年罗纳尔多在埃因霍温登陆欧洲，那是一种纯粹力量与速度的震撼；我们讨论过世纪之交的大卫·贝克汉姆，那是足球与时尚、偶像文化最完美的一次跨界结合，他让无数从不看球的女孩为之疯狂；我们也见证了梅西和克里斯蒂亚诺的绝代双骄时代，梅西在诺坎普悄然崛起，用精灵般的盘带征服世界，而克里斯蒂亚诺则在老特拉福德从一个单车少年成长为进球机器。”
“但他们的崛起，要么是在世界杯的光环照耀下，要么是在顶级联赛的聚光灯下，是在皇马、曼联、巴塞罗那这样的豪门体系羽翼保护中成长。他们的成功，是一种‘意料之中’的惊喜。”
“而林远，他完全不同。他是从德国第五级别联赛那片被职业足球遗忘的荒野中，独自一人、赤手空拳杀出来的‘都市传说’。他的崛起，是‘意料之外’的神话。也正因这份‘意料之外’，才让所有豪门都看到了打破现有格局的可能性。”
“他们追逐的，不仅仅是一个高效的射手，更是一种能打破现有足球战术平衡的、独一无二的‘版本答案’。切尔西的亿万富翁看到了他身上那种能瞬间撕裂英超密集防守的原始爆发力；皇家马德里的战略家们，则在他那充满想象力的‘圆月弯刀’和‘弹球助攻’中，看到了伯纳乌最渴望的、属于王者的艺术与灵感；而老特拉福德那位运筹帷幄的苏格兰老人，则从他那看似多余却总能带来胜利的‘仪式感’背后，洞悉了一种超越常人的、对比赛的绝对专注和恐怖的求胜心。”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能带来胜利。”
“从这个维度看，他独一无二。”
这番精辟的分析，让演播室内响起一阵表示认可的掌声。
布兰特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他脸上露出一个如同猎人般狡黠的笑容，对准了迪特玛·沃格尔。
“迪特玛，”布兰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调侃，“一位慷慨的、引发全球狂热的国王……或者，在你看来，只是一个在德乙‘刷助攻’的球员？”
他没有给沃格尔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发动了“精准狙击”。
“顺便问一句，迪特玛，在我们激烈地讨论，他是否有资格成为今年的德国足球先生之前，我们是否应该先讨论一下……菜单？”
“轰！”
演播室的观众席，在经历了短暂的、长达半秒钟的错愕后，瞬间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充满了幸灾乐祸意味的巨大哄笑声！
导播的反应堪称神级。
几乎是在布兰特说出“菜单”这个词的瞬间，演播厅背景那块巨大的LEd屏幕上，循环播放的林远集锦立刻被切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来自着名论坛Reddit的热帖截图。
帖子的标题巨大而醒目：【（投票）迪特玛·沃格尔应该用哪种方式吃掉足球？】
“选项一：慢火炖煮，配上德国酸菜和图林根香肠，这很巴伐利亚。”
“选项二：榨成汁喝，或许可以加点伏特加，我们称之为‘沃格尔的悔恨’鸡尾酒。”
“选项三：切片后裹上面包糠，炸至金黄，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现场的摄像机非常懂行地给了迪特玛·沃格尔一个长达五秒的脸部特写。
这位前德国国脚的那张脸，此刻的颜色，如同调色盘般精彩。从涨红到铁青，再到猪肝色，最后定格在一种混杂着屈辱与愤怒的酱紫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得不了德国足球先生！”
沃格尔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苍白的咆哮，他猛地一拍桌子，试图用音量夺回一丝尊严。
“这是对我个人名誉的无耻侮辱！是对德国足球最高荣誉的亵渎！”
他霍然起身，指着屏幕上那些荒诞的评论，如同一个被激怒的公牛。
“德国足球先生的评选是严肃的！是神圣的！那245位手握选票的体育记者，他们都是德国最顶尖的、最有专业素养的媒体人！他们懂得什么是真正的足球！他们绝不可能！也绝不会把那张神圣的选票，投给一个来自乙级联赛的、靠着哗众取宠博眼球的球员！”
坐在他对面的朱利安·芬克，却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平静地，从自己面前那叠厚厚的文件中，抽出了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A4纸。
“迪特玛先生，很抱歉打断您的激情演说。但就在我们节目开始前不到半个小时，德国体育记者协会的名誉主席，京特·哈克先生，在他的个人专栏里，发表了一篇短文。”
芬克清了清嗓子，将那张纸举到面前，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念道：
“‘当一个球员，以一己之力，彻底改变了我们联赛的商业格局、全球关注度乃至战术风向时，如果我们仅仅因为他所在的联赛级别，就选择无视他，甚至剥夺他被讨论的资格……’”
“‘……那不是对传统的守护，而是对我们自身专业性的、最大的背叛。’”
芬克念完，缓缓放下手中的纸，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脸色已经由酱紫转为煞白的沃格尔，送上了最后一击。
“哦，对了，迪特玛先生。哈克先生还在文章的最后，明确地表示........”
“他今年的那一票，会投给林远。”
沃格尔呆立在原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了全世界的面前。他引以为傲的“专业性”和“传统”，在体育记者协会最高权威的亲自下场背书面前，被证明只是一个可笑的、不合时宜的笑话。
绝境之中，求生的本能让他抓住了一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指着镜头，用一种近乎于嘶吼的、歇斯底里的声音，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赛季还没结束！赛季还没结束！”
“他还有一场最重要的考验！德国杯决赛！在柏林的奥林匹克体育场！面对‘杯赛之王’云达不莱梅！面对迭戈和厄齐尔！”
“如果他连这座冠军奖杯都拿不到！如果他无法完成那个所谓‘双冠王’的神话！那他所有的纪录都只是虚假的泡沫！他就是一个失败者！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马蒂亚斯·布兰特立刻抓住了这个话题，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如同柏林的阳光，用一种充满了悬念和煽动性的语气，为今夜的节目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一个非常精彩的观点！看来，最后的审判，将在柏林的奥林匹克体育场进行！”
他缓缓起身，张开双臂，如同一个正在为史诗大片做预告的导演，将全场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女士们，先生们！一场德国杯决赛，将决定一座冠军奖杯的最终归属，一个史无前例的‘德乙双冠王’神话的诞生，一位年度德国足球先生的命运……”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将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沃格尔，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最恶劣的笑容。
“……以及一颗足球的命运。”
“迪特玛·沃格尔先生，是否要在未来的某一个夜晚，在这间演播室里，当着全德国观众的面，为我们展示他惊人的消化能力。”
“各位，这绝对是本世纪以来，最值得期待的一场决赛了！”
“我们，柏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