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言的办公室，他正埋首处理一桩急件，笔尖在文件上沙沙游走，眉头微蹙着，旁边有个工作人员正在等着批复。
顾长春三人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下等候，田建春趁机悄悄打量这位省厅里的股长。
这位中年股长生得白皙清瘦，剑眉下的单眼皮眯成两道细缝，薄唇紧抿着，颧骨微微凸起，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凌厉感。
田建春心里莫名一沉。
若是那件事的预后真不乐观，看来自己必须得动一动了。
师娘先前给他分析时就说过，地方政府那些弯弯绕绕的 “做法”，往往比想象中更棘手。
这次省城之行，对他而言本就是最后的挣扎：为医院的那些同仁、为自己！
直到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四人，陆清言放下笔，抬眼看向老同学顾长春，以及他身边的谢长天和田建春，开口便问：“你们是不是一上班就先去了曹司长那里？”
顾长春点头应道：“是啊，怕去晚了影响他办公。”
其实是没想到曹司长只粗略翻了翻资料就收了起来 —— 这意味着事情已有五成把握，原以为还得费番口舌详细解释呢。
“他那边肯收资料，我这儿就问题不大。” 陆清言指尖轻叩桌面，话锋一转，“不过你们想异地另建，这胆量和步子确实够大。要是省里真批了，地方上少不得要扒你们一层皮，这点可得有心理准备。”
他对各地医疗单位的发展路数门儿清：手里有地的，只需搞定上级就能甩开膀子干；可要是没地，单是协调用地就得扯破脸皮。
像山城医学院这样的单位，即便地政关系还算顺畅，也得做好被狠狠咬一口的准备。
顾长春与谢长天交换了个眼神，双双点头，神色都凝重起来。
“陆股长，回去后我们就把后续项目资料给曹司长和您这边寄过来。” 谢长天不卑不亢地接过话头，“到时候还请您多费心，在各部门间通融通融。只要教育厅和卫生厅这边能过，省委那头我们也会尽力去申请。”
陆清言知道谢长天的背景，好在对方跟老同学搭档时还算合拍，便不计较这略显生硬的态度，只淡淡应着。
“老谢放心，陆股长工作起来可是出了名的认真。” 顾长春在一旁敲着边鼓，惹得陆清言又气又笑。
“你们俩这是说啥呢？都是分内工作，谈什么通融不通融。”
陆清言无奈地瞪了顾长春一眼 —— 论亲近，他跟谢长天终究不如跟这位老同学。
正说着，顾长春瞥见一旁的田建春，忽然凑近陆清言，压低声音道：“对了老陆，有件事想问问你。”
“多大的秘密，还得这般神神秘秘？”
陆清言见他并不避讳另外两人，便半开玩笑地反问。
“这位年轻人是我们学院的优秀毕业生，踏实上进得很。”
顾长春先扬了句，又冲田建春眨眨眼，“去年回了他们县中医院实习，现在已经是院长助理了。刚好来省里看同学，碰巧遇上我们，就一块儿过来了。他遇到点难题，我一时热血，就把人带来了。”
田建春连忙起身，对着陆清言微微躬身：“陆股长您好，我叫田建春，目前在凤凰城市凤北县中医院工作。”
陆清言哪会看不明白顾长春的心思 —— 什么碰巧遇上，分明是早有预谋。
他嗔怪地瞪了老同学一眼，转回头时脸上已换上温和的笑意：“能做到院长助理，看来很能干啊。是什么难题，还需要惊动你们学院院长亲自出面？”
“老陆，这个年轻人是我们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很努力上进，去年回了他们县里中医院实习、工作，现在是院长助理，刚好来省里看望他同学，碰到我们俩，一起见个面，说遇到了个难题，我呢，一热血，就把他带来了。”
顾长春冲着田建春眨眨眼。
田建春赶紧站起来，对着陆清言微微躬身，“陆股长，我是田建春，现在是凤凰城市凤北县中医院的工作人员。”
陆清言哪里会不明白顾长春的打算，啥他妈的碰到了？这分明就是蓄谋已久！
陆清言瞪一眼顾长春，然后转过来对着田建春，温和的说，“做到了院长助理，听起来很不错的啊，遇到啥难题，需要惊动你们学院的院长亲自出马？”
田建春沉吟两秒，“陆股长，是我遇到的难题，也是我们医院遇到的难题......”田建春就把城关镇医院和中医院合并的事情，三言两语、简洁客观的描述了一遍。
“我跟我们院长谈到这个问题，不是为我自己、为院长，而是想不太明白才请教的，我个人观点是城关镇医院并入到县医院，两家医院性质相同，是双赢！而跟中医院合并，则削弱了中医院的中医特色，当然了，城关镇加入中医院，可以促进我们中医院的发展；只不过，合并项目开始启动后，中医院的经营状况大不如从前；我们侧面调查了一下，发现不但工作人员有畏难情绪，连病人都对中医院持了怀疑态度。”
田建春顿一顿，看看两位顾长春和谢长天，再看看陆清言，假装紧张，低声继续，“前一段时间我们市局的杜局长带着人去了我们医院，实地考察了一番，带走了我们医院的经营报表，听说后来也去了城关镇卫生院去调查了解情况。”
“我这次刚好来省城看我同学和他家孩子，碰到我们顾院长和谢院长，就诉诉苦，寻求一下安慰，我们顾院长人好，就带我过来了。”
陆清言一听这个事情，暗自点头，他前段时间是听省委有人跟厅里问了两句这件事，厅长就责成他们医政股发了调查函，了解一下情况，没想到这样。
他看一眼老神在在的谢长天，省委问过了，说明这家伙出了面，怪不得这次跟着老顾来省厅办事儿！
看来，这个小伙子的关系在谢长天这里！
顾长春听着田建春的诉说，这家伙，说话真真假假的顺杆爬，怪不得毕业就做到了院长助理的角色，不知道老谢出了多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