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多九公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一处城镇。船舱内窗明几净、窗外鸟语花香,令人不知今夕何夕,晕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他翻身起床,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推开门,就看见于二一张脸。
看见李多九,于二便递上一碗胡辣汤和一笼包子。
“给你带回来的。”
李多九搅了搅胡辣汤,问道:“东家他们呢?”
“去找修船的工匠去了。”
“噢!这胡辣汤里怎么还有肉丸?”李多九随口问道:“你那个手能发光是怎么回事?”
于二抬起手欣赏了一下,“还真是神奇啊!”
然后就走掉了。
当李多九喝完最后一口胡辣汤,又用包子皮在碗里一转,把整块包子皮也塞进嘴里时,吕一他们回来了。
“多九公早啊!感觉如何?”
李多九活动了一下四肢,确实腰不酸了,背不痛了,连眼睛都不花了。
“哈哈哈,还不谢谢我们天师赐药!”
显然,东家心情不错。
随后吕一告诉李多九接下来会直奔朝阳郡。
提到朝阳郡,李多九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热流。
回家啦!
这一路行来不说是历经磨难也是百转千折,更是和众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此刻得知要回去了固然高兴,可转念一想,这段旅程结束也意味着和东家、唐老弟还有小鱼儿分别了。立刻又有无限不舍,神情一下子落寞。
几天后,小船启航,顺流而下。
李多九一改往日话痨秉性,越是临近兵州便越是沉默。
眼前的景物渐渐熟悉起来,纵使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分别的一刻还是到了。
“多九公!你不是很想寻仙访道么?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吕一问道。
李多九又把脸转向唐老弟。
唐超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李多九酝酿了一路的情感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热泪盈眶,“东家,多久谢谢您的美意。多久我一直有求道之心。很幸运能和诸位游历山川,这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段时光。也让我有颇多感悟。铜县的伪善、瓮城虚荣、都江堰的伟大。我求道之心不改但却想在此之前把我的见闻整理成书,让我对世间的感悟可以给更多的人带去一些启发,即使没有启发,能让困顿的人在夜里看见我的游记感到有趣,能会心一笑也值得!……”
李多九滔滔不绝地说着,众人都静静地听着。此刻,众人才明白李多九为什么总是记录见闻了。
“东家,多久年纪大了,就让我任性一回,好么?”
“多九公,当然好!这是极好的。你这境界已然是很高了!”
“东家您也笑话我!”李多九破涕为笑。
“但有一样,虽我下笔无文,却也知道要用假语村言,演义出这段故事来,犹不可以真名姓示人,亦可启发世人,复可破人愁闷,不亦宜乎?”
“东家放心,我自然知晓,绝计把真事隐去,保管人看了云里雾里。”
吕一抱拳一礼,“多九公,汝要珍重!”
言讫,转身飘然而去。
李多九驻足眺望,直到他们消失人海不见,才怅惘地转身。
“多九公!”
“唐老弟!”
“多九公,五年后是玄天宗开门招弟子之期,到时我来接你。珍重!”
望着再次匆匆离去的唐超,李多九撇着嘴点了点头。
回到家里,李多九清扫了房间,便在临窗的屋子摆下桌案,翻出笔记。
每日除了去茶馆说书便是写小说。
东家说要修改着写,这铜县就不能叫铜县,瓮城也不能叫瓮城了。从哪里开始写呢?
从张天师开始吧,我先来取名号,唐公子也就是张天师就叫唐傲吧,这人多少有些傲气。东家本姓林,那就还是林老爷,世间林老爷千千万万。至于我当然就叫多久公咯,这可是东家都这么叫的。
我们是在大江之上,那我就写是出海!机智如我。
铜县那些伪君子就叫君子国吧,这瓮城人高傲自大就叫大人国,火拦山就叫火焰山,不行不行,那就叫焰火山……
一桩桩经历在李多九笔下流淌,有时他忘了时间又好像回到了游历的地方,不孝鸟、两面国……
他完全沉浸在书写与创作中。
李多九合上厚厚的草稿,长出了一口气。
还不错,有的比当时发生的还神奇。绝没有人知道这是南浦之事。
问题来了,给书取个什么名字呢?
东家的形象浮现在眼前:“多九公,汝要珍重!”
嗯,李多九重新拿过一张草纸端端正正地写上‘镜花缘’三个大字,又在旁边写下一行小字‘李汝珍着’。
收好草稿,投放书局。
“精彩!太精彩了!只是,只有四十一章,未免短小,再加些内容更妙。”
李多九摇头,“凭空乱写却难了。”
编辑纳闷:“你这不是编得挺好么?你先把它放这,我先刊印上册,等你写出下册再另行刊印如何?”
唉!怎么说呢?总不能告诉他这都是真的吧!
李多九思考着如何应付编辑,只听得空中有人高声断喝:
“多九公!时辰已到还不随我去矣!”
李多九抬头一看却是唐超从空中飘然下落。
“多九公,五年之期已到,随我走罢。”
李多九心中再无牵挂,跟着唐超一前一后离了镇子。
“唐老弟,你们那日走后如何了?可又去其他地方游历?东家可与你我同去?”
“东家不和咱们一起。”
“可惜!那东家现在何处,可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