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心缇颓然瘫坐,四周晃动不已,她又回到了龙泉镇。
祖父爱笑眯眯的瞧她,变着法儿的捉弄她,只为逗她笑上一笑。
文先生在一旁看着祖孙二人,眼神闪烁中不知在想什么。
怀心缇苦笑,还能想什么呢,他一定是在想上官堇理。
对了,堇理呢?
怀心缇四顾寻找,四周却瞬间起了大雾,白茫茫之中,根本寻不到人影。
心中不由难过不已,可就在她低头的一刹那,骇然看到自己怀里抱着个血淋淋的脑袋……
她整个人僵在那里动弹不得,害怕的想要扔掉那颗头颅。
可心底有声音在阻止,那声音告诉她,怀里抱着的是世间珍贵无比的人……
“主子,醒醒。”
怀心缇感觉肩膀被拍了拍,瞬间松出一口气睁开眼。
一条帕子扫过额头,春词轻声问道:“主子,可是做噩梦了?”
怀心缇犹觉心跳不稳,低低嗯了一声,梦里残留的惊惧如影随形,让她背上冷汗不止。
梦里种种杂乱不堪,怀心缇头疼的厉害。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很多事似乎变模糊了。
前世种种,她好像并未亲身经历,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而已。
用力摇摇头,怀心缇呼出一口浊气,示意春词先帮她梳洗。
还未梳洗妥当,凝香推门进来道:“主子,殿下带了大夫来,主子起了的话他便带人进来。”
怀心缇整理衣袖的手指顿了顿,这才意识到已过了晌午。
上官鹤一脸严肃的进了屋,大夫躬身上前,怀心缇趁着把脉的间隙抬眼打量上官鹤,看到上官鹤随着大夫说已无恙时明显松了口气。
怀心缇心头突突直跳,太子的种种行为,引得她不得不多想。
如果可以的话,这个人能不能……
怀心缇将手收回袖中,手指握拢,心里五味杂陈。
这种不管是谁,不管真心假意,只想利用对方的行径,真是混蛋。
但她很快便起身恭谨道:“下官多谢殿下体恤,下官感激不已。”
上官鹤快速道:“你无碍便好,让底下人做事精心些。你既已好了,用过饭来见过长公主和周知府。”
“是。”
怀心缇趁着用饭的间隙,吩咐卓清河暗中去盯着及时雨,届时他们在釜京会和。
怀心缇吩咐完犹不放心,又千叮万嘱卓清河莫要打草惊蛇。
卓清河虽有疑问,但什么也没说,果真按怀心缇的吩咐去了。
阳州是个好地方,有良田有水源,整个大阙一半以上的粮食出自阳州。
所以,不论谁在阳州主事,都拥有了一个难得的肥差。
现在掌管阳州的是周允川,其妻便是上官荔。
在旁人眼中,上官荔虽下嫁,但所嫁之人待她极好。
两人恩爱多年,育有五子两女。
可惜的是,上官荔在天阙四十一年突然病故。
上一世在明年,也就是天阙三十七年,她赴任阳州知府一职,原知府周允川被调到兵部任左侍郎。
周允川看起来升了官,实际上兵部左侍郎的位置远没阳州知府能捞到好处。
但从另一方面看,周允川与上官荔回到釜京最大的受益者是他们的七个孩子。
上官荔这位公主虽离开釜京多年,但毕竟是皇室血统,周围想要巴结的人有了由头,一窝蜂的扑了上来。
怀心缇清楚的记得,她从阳州升任工部侍郎是天阙四十二年。
历经五年,终于进入釜京。
虽然不是在有利的位置上,但终于也算有机会接近一些东西。
之后……
怀心缇忙收回散出去的心思,将注意力回到周允川身上。
她印象里,这个人并不很显眼,与面容姣好的上官荔站在一起,尤其显得平庸。
怀心缇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上一世的周允川在上官荔死后不久掌管了整个兵部。
按理说,作为公主驸马,若无什么特别功绩,他的前途该止步在正三品上,而且得是个好看不实用的正三品。
至于他们的孩子,虽不受限,但也要凭自己的本事得功名。
怀心缇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些事情,这个不起眼的周允川或许并不是想象中那般简单。
更不简单的,还有上官荔。
匆匆用了饭,怀心缇整理好衣冠,一问才知梁濯跟着太子一起回了府衙。
怀心缇忙出门,上了马车忍不住掀帘观望,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繁华景象并不输釜京。
上官鹤押着要犯,又有西陵王同行,故而他们一起宿在了府衙。
府衙四周有重兵把守,怀心缇下车迎面看到一张熟脸。
那人笑盈盈的迎上来,先行礼道:“见过怀大人,小的是殿下身边的内侍张德鸿。”
怀心缇忙端出笑脸,客气道:“有劳张公公。”
张德鸿微弓着身体在前面带路,怀心缇在后面悄悄打量他。
前世时,她与张德鸿打交道最多。
不因其他,只是太子有任何事都是派张德鸿前来。
张德鸿这个人进退有度,从不落人话柄,待谁都客客气气,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一路进到府衙书房,太子和一四五十岁的妇人端坐在主位,左手侧是梁濯,妇人一侧站着周允川。
怀心缇从未与上官荔见过面,从座次上知道那妇人便是上官荔,于是恭恭敬敬行礼道:“下官怀心缇,见过长公主,见过殿下,见过两位大人。”
上官荔在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但她很快露出一脸得体的笑,道:“快起来,让本宫瞧瞧咱们大阙第一位女官。”
怀心缇起身,慢慢抬起头,没有错过上官荔眼底的震颤。
“不错,人长得美,看着也讨人喜欢。”上官荔眼睛笑的眯了起来,“怀大人莫怪,是本宫好奇才特意让太子召你前来。”
“是下官的荣幸。”怀心缇垂首望着地面。
“怀大人原籍是哪里人?家中都有什么人?”上官荔脸上笑意没变,语气里也满是关切。
“回殿下,下官是巴州洛川县龙泉镇人士,家中只有祖父怀靖安,但他老人家在一年前已经去世,家中已无其他人。”
屋中静默了一阵,上官荔沉声道:“也是个可怜人,入座吧。”
“谢殿下。”怀心缇走到梁濯下首,只在椅子上虚坐了半个屁股。
“姑母,我出来的时候,皇祖母跟侄儿念叨您来着,侄儿后天就要回釜京,姑母可要回家看看?”上官鹤的话说的格外亲昵,像是普通百姓家请外嫁女回娘家一般。
上官荔拍拍他手背,哈哈大笑道:“你呀,真是可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