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妃一直都很忙,要不是曲倾芝提醒,都快忘了这茬事。
顾老夫人今年七十五,算闲生日。
曲倾芝从她的表情也看出来,不由提醒道,“今年也是爷爷和奶奶结婚五十周年,刚好爷爷完全退了下来,没有那么多讲究,二姐和三姐的意思是,办得隆重一些。”
金婚是大日子,就冲着二老对她的恩情,时妃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应道:“我会去。”
——
和曲倾芝吃完中饭,曲倾芝回去复命,时妃开车去了樵山院。
母亲早些年就在樵山院学习制作“香云纱”。
时妃此行来,是想给顾家二老做套香云纱料子的衣服。
先前顾虑到二老身份,从不敢送贵重礼物。
如今顾老爷子退了下来,她可以放心大胆送。
樵山院坐落在海市郊区一座小山上,幽静清雅。
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曾带她来过几次。
旧地重游,时妃心情复杂,看到简朴复古的大门,仿佛能看到当初的自己,跟在母亲身后如何欢呼雀跃,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鸟。
母亲总会轻轻拉过她,为她抹去脸上的汗,又嘱咐几句见师傅的规矩。
一切仿佛昨天发生,院子也还是从前的样子,却已物是人非。
时妃轻轻扣扣门,片刻,有人走出来。
年近四十的女人看到她愣了一愣。
时妃客气地道明来意,对方把她引进屋子。
“我去问问师傅有没有空见你。”那人说完,离去。
没过多久,女人就引了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夫人出来。
老夫人虽然年纪不轻,头发也花白,但举止优雅大方,目光睿智沉静。
“师奶。”时妃走过去,向她鞠躬。
渝兮温和地扶起她的手肘,细细打量,“你真的是小时妃?出落得这么漂亮,师奶都快认不出来。”
时蓓元曾是渝兮最得意的门生,她离开时,渝兮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些事时妃以前听她说起过,一直记得。
被渝兮这么夸,时妃倒有些不好意思。
“看新闻上说你发射了火箭,我还当是同名同姓的人,没想到真是你。”渝兮道。
渝兮这几十年一直过着半隐居生活,几乎不理外面的事,她会知道自己发射了火箭,时妃倒是十分意外。
时妃简单说了下自己这十多年的日子,自然提到时蓓元。
得知时蓓元因为车祸离世,渝兮一时红了眼眶。
“我说呢,她年年都会来看我,怎么突然十几年不见面,原来是……走了。”
渝兮这些年已经极少接商单,只偶尔做做文物单位的修复工作。
但时妃提出想做两套香云纱时,还是欣然答应。
时妃简单说了下想做的款式。
渝兮把她带进房间,“来,看看想选什么花色?”
时妃看过去。
房间里整齐地摆了一排布样,简直复古的花色赏心阅目。
顾老爷子和顾老夫人都比较低调,时妃特意选了最为淡雅的图案。
回头时,但见房里挂了好多套成衣。
从长度和款式看得出来,是男装。
颜色慢慢从浅到深,好几十套。
尺寸大小一模一样!
时妃看得喜欢,突然觉得跟施老很配,问道:“师奶,这些卖吗?”
“这是师傅私藏,不卖的。”刚刚领她进门的大姐替渝兮做了回答。
小心翼翼地拉过防尘布帘,将衣服罩了起来。
看得出来,渝兮十分宝贝这些衣服。
时妃还是有些惋惜。
“想送人?”渝兮问道。
时妃点头,“想送两套给我老师。”
“你……老师?”
见她感兴趣,时妃多说了几句,“我老师姓施,人在m国,是目前世界上最顶尖的火箭专家。”
“不过他很怀念华国,为华国的火箭事业做了很多贡献,要不是当初迫不得已入了m国国籍,又被NASA扣着,估计早就回了国……”
啪嗒!
时妃的话没说完,就听得一声响。
接着是大姐的呼声,“师傅!您没事吧。”
时妃回头,但见大姐手忙脚乱地扶起渝兮手边的杯子,忙用抹布擦桌上的水渍。
渝兮则呆呆立在原地,连手边的布料被浸湿都没有反应。
“师奶,您哪里不舒服吗?”时妃看她脸色不好,也关切地问道。
渝兮方才慢慢回神,吃力地笑笑,“没事,就是人老了,精力有些不济。”
时妃报了顾老夫人和顾老爷子的尺寸,交了不算少的一笔定金。
走出门时,渝兮叫住她。
“小时妃,衣服……你带两套走吧。”
说着,将两套崭新的衣服放在她怀里。
时妃抱着衣服,一脸愕然,“师奶……”
渝兮轻轻拍拍她的臂,“衣服挂在那儿只会吃灰,不如给该穿的人穿,拿去给你老师吧。”
不知道为什么,时妃总觉得渝兮话里有话,难不成她认识老师?
渝兮不愿意多说,时妃也不好多问。
道过谢,付了款,捧着衣服上了车。
到了车上,忍不住拨通施老电话,“老师,您认识一位姓渝的、擅长织香云纱的女士吗?”
“不认识!”施老语气微凶,“不好好工作,扯什么香云纱?香云纱能送你上火星?”
时妃赶忙道:“我帮您买了两套香云纱做的衣服,既然上不了火星,退货?”
“赶紧递过来!”
时妃失笑。
这小老头!
挂断电话,时妃一脚油站往山下去。
车子驶离之处,露出廊下那张失神的脸。
“师傅,为什么不告诉时小姐,您和施老是认识的?”余姐走过来轻问。
渝兮轻叹一声,摆摆手,“几十年不见,知道他安好就够了,别去打扰他的生活。”
她转身缓步走向屋子,被风吹起的衣角内侧,若隐若现露出一个“柳”字。
时妃找了家国际快递公司,将衣服给施老寄了出去。
刚办妥手续,就接到了徐凌峰打来的电话:“顾殒将LS系统的所有利润以老师和师母的名义全部捐给了航天基金会,记者知道你和老师的关系,提出要采访你,接吗?”
时妃听得这话,愣了一下。
顾殒这一波操作,不仅仅在为老师和师母建立声誉,还有更深层的意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