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长袍的命主残魂立在众人面前，周身溢出的威压如重山倾轧。
秦千风的命纹树叶片震得簌簌作响，光链在指尖跃动，却被那道黑影的目光轻轻一压，便如遇烈火的冰棱般迅速消融。
他喉间发紧，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这是自穿越以来，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不可力敌”的压迫感。
“古灵。”残魂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石板，每一个字都带着割裂空气的锐响，“影卫血誓中第三条，写的是什么？”
古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月白色裙裾被无形气劲掀起，露出小腿上一道淡粉色旧疤——那是三年前为救坠崖的林婉儿留下的。
“‘非命域血脉者，不得踏足圣地核心。’”她声音发颤，却仍直视残魂模糊的面容，“但您当年创立命域时，第一条训诫是‘命域为众生而存，非为血脉所囚’。”
残魂周身的黑雾突然翻涌如沸。
秘道上方的紫穹裂开蛛网状金纹，无数金色符文自裂缝中坠落，在众人脚下交织成巨大的六芒星阵。
地面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沈青瑶的广袖被震得猎猎作响，她迅速退后半步，右手按在腰间玉牌上——那是丹霞宗紧急传讯的法器。
“血誓试炼，启。”残魂抬手，最中央的符文突然暴亮，刺得林婉儿捂住眼睛。
等她再睁眼时，空中浮起的铭文已组成三行古篆，笔锋如刀：“信者见心，舍者见命，悟者见道。”
“是命运之碑的审判文。”林婉儿的木簪闪过一道幽光，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空中浮动的符文，“我曾在医典残卷里见过类似记载……这试炼不考修为，考的是对命运的理解。”她转头看向秦千风，眼底浮起担忧，“每个人会被投入独立幻境，直面内心最执着的执念。若走不出来……”
“会被幻境吞噬。”白璃的冰纹剑突然没入地面，冰晶顺着剑刃爬上她的手腕，“我师父说过，这类试炼比杀招更危险——人心的陷阱，最是难破。”
话音未落，六芒星阵突然迸发万丈金光。
秦千风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站在熟悉的手术室里。
消毒水的气味刺痛鼻腔，无影灯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耳边响起器械碰撞的脆响：“止血钳！血压40\/60，准备肾上腺素！”
他低头，见自己穿着淡蓝色手术服，右手握着止血钳，正悬在开膛的胸腔上方。
患者的心脏还在跳动，却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每一下收缩都带着令人心悸的滞涩——这是他穿越前最后一台手术，那个因车祸送来的少年，最终没能抢救回来。
“放弃吧。”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秦千风转身，看见二十岁的自己站在手术台边，眼神空洞，“你救不活他的，就像你救不活高尔村的老周头，救不活被山匪抓走的阿牛……你以为修炼就能掌控命运？不过是另一种无力的挣扎。”
手术室的灯光开始闪烁，少年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
秦千风的呼吸急促起来，止血钳“当啷”坠地。
他望着手术台上逐渐冰冷的躯体，喉咙发紧——穿越前，他总以为成为医生就能握住生杀大权；穿越后，他以为修炼到巅峰就能改写一切。
可无论是手术刀还是命纹树，都没能阻止他在乎的人受伤、离去。
“你根本不明白命运是什么。”年轻的“自己”冷笑，“它不是你能握在手里的东西，是洪水，是飓风，是你拼尽全力也挡不住的……”
“够了。”秦千风打断他。
他弯腰捡起止血钳，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传遍全身。
“我从未想过‘掌控’命运。”他望着手术台上逐渐模糊的少年，声音轻却坚定，“我只是……想在它掀起风浪时，站在我在乎的人前面，多撑一会儿。”
手术室的灯光骤然熄灭。
等光明重现时，秦千风已回到六芒星阵中。
林婉儿正扶着白璃，后者的冰纹剑插在脚边，剑身布满蛛网裂纹；墨云单膝跪地，短刀上的蛇影只剩半截，正无力地吐着信子；沈青瑶靠在石壁上，额角渗着血，显然也经历了激烈的幻境。
古灵的位置最显眼。
她跪在残魂面前，血契碑悬浮在头顶，金红两色的光流正从残魂体内涌出，没入她的眉心。
残魂的面容终于清晰起来——那是个眉目清俊的青年，眼角有颗泪痣，此刻正带着释然的笑意：“原来……你比我更懂‘自由’。”
“命域不该再是枷锁。”古灵的声音带着哽咽，金红光芒顺着她的脉络蔓延，“而是自由的起点……我记住了。”
残魂的身影开始消散，像被风吹散的灰烬。
他最后看了眼秦千风，唇形微动——秦千风读懂了那两个字：“谢谢。”
“古灵大人。”
众人转头，墨云不知何时已收起短刀。
她的云气蛇影温顺地缠在腕间，垂首时发间银饰轻响：“影卫的职责，是守护命域的未来。”她抬眼，目光灼灼，“您是命域真正的继承者，墨云愿以血起誓，终身辅佐。”
古灵伸手扶她起来，指尖还沾着残魂消散前的微光：“该说谢谢的是我。”
“诸位。”沈青瑶整理好衣襟，玉牌在她掌中泛着暖光，“丹霞宗的传讯到了——叶惊鸿勾结外域势力的证据被坐实，已被逐出宗门。大长老让我带话：愿与秦公子一行结为盟友，共抗未来变局。”
白璃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利益使然罢了。”秦千风望着逐渐恢复湛蓝的天空，命纹树的光星正缓缓归于平静，“但至少……我们多了个盟友。”
众人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时，秦千风突然顿住脚步。
他按住胸口，那里传来熟悉的灼烧感——是“可变性命运链”在颤动。
不同于以往的温热，这次的震动带着几分急切，像在传递某种警告。
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突然在他脑海中炸开：“无命者·归元。”
“千风？”林婉儿察觉他的异样，“可是哪里不舒服？”
秦千风抬头，目光扫过命域遗迹深处。
那里的石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漆黑的裂缝，像只正在睁开的眼睛。
“等等。”他按住林婉儿的肩膀，“我总觉得……这里还没结束。”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山风突然卷起满地符文残片，在裂缝前盘旋成漩涡。
某种晦涩的波动从裂缝中涌出，掠过每个人的皮肤，留下刺骨的寒意。
“先别走。”秦千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命纹树，“有些事……得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