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意门后山的青石板在四人脚下炸开碎石时，秦千风的后颈还残留着坠空时的凉意。
他半蹲着撑地，指节因用力泛白，却不是因为疼痛——额间那道新觉醒的命纹正像团活火，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钻，连指尖都能清晰触到十里外山涧旁采药道童腕间的命纹流动，像极了前世医院里跳动的心电图。
\"千风？\"林婉儿的手覆上他手背时带着医者特有的凉，她另一只手搭在他腕脉上，秀眉越拧越紧，\"你的命源......在吞噬周围的命纹。\"她指尖轻颤，指向不远处的老松树，树身原本若隐若现的年轮状命纹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刚才还能看见树灵的护脉纹，现在只剩空壳了。\"
秦千风抬头，正撞进白璃举着星轨镜的侧影。
那枚刻着二十八星宿的青铜镜悬浮在她掌心，镜面映出翻涌的乌云，云间一道半透明的命眼虚影若隐若现，\"它在喘气。\"白璃咬着唇，指尖快速掐动镜边的星纹，\"上次在碑殿看到的命眼是暴怒的，现在这道......像在试探。
干涉波很弱，但频率和系统修复时的共振吻合。\"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古灵发梢时，少女突然向前半步。
她原本藏在袖中的手抬起，腕间那圈淡银命域印记正泛着与秦千风额纹相同的幽蓝，\"破局。\"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在场众人同时屏息，\"命域典籍里说，命运体系是张网，所有修士都是网上的结点。
可你的命纹......\"她指尖虚点秦千风额头，\"是网外的刀。\"
\"不可再用！\"
幽蓝火焰突然在四人中间炸开。
玄尘子的残魂比在碑殿时更淡，连衣袂轮廓都有些模糊，却硬是撑起一道火墙隔开秦千风与古灵，\"你现在是系统外的变量，就像汤里的沙粒——天道若察觉，要么碾碎你，要么连汤一起倒了。\"他转向古灵时，火焰里闪过一丝赞许，\"小丫头说得对，这命纹容不得现世规则。
得去命碑林最深处，找封命之术。\"
秦千风摸向额头的手顿在半空。
他想起碑殿崩塌前，玄尘子与引渡者同归于尽时，自己脑海里突然涌入的碎片：母亲秦氏跪在老槐树下，怀里抱着个刻满命域纹路的木盒；她眼角有泪，却笑着说\"小风以后会懂\"；还有，木盒里那枚半块玉珏，与古灵腕间的印记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我要回高尔村。\"他突然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更坚定，\"我娘......她可能和命域有关。\"
林婉儿的手从他腕脉上滑落。
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芒，想起三天前替秦氏诊脉时，那女人的脉象明明寻常，可指尖触到她手腕内侧时，却像碰到了块被温酒浸过的玉——凉得异常，又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熟悉。
\"太危险了。\"白璃合上星轨镜，镜面映出她紧绷的下颌，\"命眼虽弱，但高尔村在形意门东边三十里，正是干涉波最密集的区域。\"
古灵却突然扯了扯她衣袖。
少女望着秦千风，腕间银纹与他额纹同时明灭，\"他娘的命纹......被封印了。\"她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丝急切，\"我能感觉到，在高尔村老房子的梁上，有命域的锁纹。\"
玄尘子的火焰突然剧烈晃动，\"速去速回！\"他的声音里带着残魂特有的沙哑，\"封命术需要命域血脉引，你娘若真与命域有关......\"话未说完，火焰便\"嗤\"地一声熄灭，只剩一缕青烟飘向阴云。
秦千风站起身时，山风卷着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他能清晰感知到，从高尔村方向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命纹波动，像极了母亲缝补衣裳时，银针穿过粗布的轻响。
\"走。\"他对三人伸出手。
林婉儿最先握住，掌心的温度让他想起小时候发高热时，母亲敷在他额上的湿帕子；白璃犹豫片刻，将星轨镜塞进他怀里；古灵则直接拽住他衣摆，腕间银纹与他额纹的共鸣让两人脚步都轻了几分。
高尔村的青砖墙出现在视野里时，秦千风的太阳穴突然突突直跳。
他能看见村口老槐树上的护村纹在疯狂闪烁，像被踩了尾巴的松鼠；村东头王铁匠的锻铁纹原本是粗重的金色，此刻却淡成了浅黄；更深处，自家土坯房的烟囱正飘着炊烟，而那缕炊烟里，竟裹着一丝与古灵腕间相同的银芒。
\"咔嚓——\"
低沉的雷鸣从头顶炸开。
秦千风抬头，阴云中的命眼虚影突然凝实了一瞬，虹膜上的纹路与他额间命纹竟有三分重叠。
他脚步微顿，却被林婉儿轻轻推了把：\"你娘在等。\"
土坯房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时，秦千风的呼吸突然滞住。
暮色里，母亲秦氏站在门槛前，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目光却稳稳锁在他额间的幽蓝命纹上。
她的手抚上自己左腕，那里常年戴着的蓝布帕子不知何时滑落，露出一道淡银色的纹路——与古灵腕间、与他额间，同出一源的命域印记。
\"果然......\"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眼角却泛起水光，\"你终于觉醒了。\"
炊烟裹着饭香飘过来时，秦千风看见母亲身后的八仙桌上，摆着个蒙着红布的木盒。
布角露出半枚玉珏，银纹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