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懒得再去回想，林雅琴那张浓妆也盖不住憔悴的脸，那身影多在她脑海里停留一秒，她都嫌脏。
旁边的李江海，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忍不住想回头再看一眼那条幽深的巷子。
“看什么看？”李桂芳语气轻快，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她伸手拉了他一把。
脚步没有丝毫停滞，径直走向前方宽阔马路上的车水马龙，“那种脏眼睛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走了！”
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同情或怜悯，只有一种彻底的、近乎残忍的漠然。
对她而言，刚才那震撼的一幕，与其说是遭遇，不如说更像是在这光怪陆离的大京市，随手瞥见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街头景致。
一个她成功故事里，用来衬托她如今有多么正确、多么高高在上的、随随便便的一个负面镜头罢了。
李桂芳和李江海说说笑笑，回到了那家小旅馆。
“哎，刚才那个，真是……吓我一跳。”李江海心有余悸，压低声音，“这京市，怎么还有那种地方？”
李桂芳却已完全从刚才的插曲中抽离出来，她掂了掂手里的钥匙，语气轻快又带着一丝不屑：“哪儿还没几个阴沟了？
她那种脏东西，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了！看了都嫌晦气，忘了就行了！”
她语气里的洒脱和毫不在意，感染了李江海，他也跟着笑了笑，确实，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早就各不相干了！
两人踏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楼，讨论着明天去哪儿逛逛，再买点京市特产回去。
方才巷子里那令人不适的一幕，仿佛真的被楼梯拐角的风吹散，成了无足轻重的背景板。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
在他们身后，旅馆对面的小路灯下，停了个穿着艳红色短裙的“小尾巴”。
她死死盯着那扇晃动着、尚未完全关严的旅馆玻璃门。
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手心！
不久前，林雅琴倚在斑驳的墙上，指尖的香烟快要燃尽，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巷口来来往往的模糊人影，大脑被酒精和疲惫熏得一片混沌。
就在那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突兀的骚动。
她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看见两个身影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停下脚步。
那个人甚至惊慌地捅了旁边人一下，随即像是见了鬼，拉着那人近乎逃跑般地加快脚步，仓皇离去。
这种反应在这条巷子里并不少见，多是些“误入歧途”的“正经人”的反应。
林雅琴本该麻木地嗤笑一声，继续抽她的烟。
但，就在那个女人的匆匆一瞥，侧脸被巷口昏黄路灯照亮的那一刹那
林雅琴混沌的眼神骤然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猛地清明了一瞬！
她几乎是触电般的，站直了身体，摇摇欲坠的烟灰，簌簌落下都浑然不觉。
那张脸……？！
怎么可能？怎么会？！
她用力眨了下眼睛，怀疑是自己眼花，或者是灯光太暗产生了错觉。
李桂芳？！
那个她曾经鄙夷、嫌弃、看不起，被称之为“乡巴佬”、“老巫婆”的前婆婆？！
她怎么会出现在京市？！她不应该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守着她那几个窝囊废儿子吗？！
一种比被客人羞辱、比被老鸨打骂更尖锐的刺痛，猛地扎进了她的心脏！羞耻、嫉妒、不甘和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慌瞬间吞没了她。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去。
高跟鞋踩在肮脏的地面上，发出急促而轻微的哒哒声，衬得她，更像见不得光的老鼠！
她躲在街角的阴影里，看着李桂芳和李江海并没有走向繁华大街，而是闪身进了巷口不远处一家干干净净、灯光明亮的“小旅店”。
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软肉，留下几个月牙形的、泛白又透出血丝的印子，可她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一种灼人的情绪，像沸腾的沥青，裹挟着极致的妒恨和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在她胸腔里翻滚、咆哮！
为什么？
凭什么？！
李桂芳这个老巫婆，凭什么这么光鲜亮丽？而她林雅琴，却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被推搡打骂，永无天日？
这极度的心理扭曲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
就在这时，一阵冰冷的夜风吹得她一激灵，短暂的疯狂被更大的恐惧猛地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