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堂屋里，那50瓦的大灯泡在房梁下晃悠。
一盆白菜炖豆腐早就没了热气，浮着一层凝固的油花。
李明远闷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粒，筷子碰着碗边\"叮当\"响。李桂芳坐在上首，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咸菜疙瘩。
吴晓梅坐在八仙桌一角，低着头吃饭，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饭碗里掉。
她时不时用袖子抹把脸，袖口已经湿了一大片。
刘伟刚跨进李家门槛，就感觉屋里气氛不对。但是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
他把在派出所打听到的，跟众人说了一遍。吴晓梅听到刘伟提到吴三贵，\"腾\"地站起来，眼睛通红：\"我就知道是他们搞的鬼，我这就回吴家村！\"
她一把扯下围裙，\"非把吴金花那张破嘴撕了！\"震得桌子
\"给我坐下！\"李桂芳一把拽住儿媳妇的胳膊，\"你当是赶集呢？\"
李桂芳手上使着暗劲，硬是把人按回凳子上，\"现在去闹，不正中了人家的套？\"
刘伟往嘴里扒了口饭，继续道：\"老张说了，这案子关键是要找到证据，现在想来那边，，应该跟所里打了招呼的！\"
\"找什么找！\"李明远梗着脖子打断，\"直接带人去把吴三贵...\"
\"闭嘴！\"李桂芳一嗓子吼得房梁落灰，\"都给我消停点，能吃就吃，不能吃就滚！\"
李桂芳跟刘伟俩人脑袋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了小半个时辰。
\"行，就这么办。\"老太太最后拍板，声音压得极低。
李桂芳看时间不早了，就让刘伟先回去了，刘伟出门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明远几个一眼！
李明远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正想追问，刘伟已经掀开棉门帘走了。
待刘伟走后，李桂芳才开始排兵布阵，“晓梅，你明儿个修理铺照常开门。\"
吴晓梅一脸不可置信，手指头在自己和老娘之间来回比划：\"妈，我连扳手都分不清正反，咋修车啊？\"
\"你傻啊！\"老太太戳着她脑门，\"谁让你真修车了？把门打开，带着孩子往店里一坐，该嗑瓜子嗑瓜子，该纳鞋底纳鞋底。\"
“那要是真的有人来修理车咋办？”
\"就说配件没到货！\"李桂芳白眼一翻，\"这半个月白看店了？编个瞎话还要我教？\"
说着把吴晓梅往屋里赶，\"赶紧带孩子睡觉去！\"
她转头对李明远几个说：\"你们几个,明晚就去221公路边上猫着。\"
李明宇刚要问为啥，李桂芳一个眼刀甩过来：\"问啥问？让你蹲就蹲！带上手电筒，多穿件棉袄。\"
李明远倒是听明白了，老娘这是守株待兔，瓮中捉鳖了！
但是还要其他办法吗？没有，所有只能试一试！
夜深了，李江海猫着腰钻进自家屋子，搓着冻得通红的手，一脸为难地看着李桂芳，“媳妇啊，我真的去公路那过夜啊？”
“怎么，你不能去？”
“这哪能啊，就算担心后天没精神上班！”
“这有啥，事办好了，允许你直接把工作卖了，提前退休怎么样？”李桂芳直接盘起腿，眯着眼看着支支吾吾的李江海！
李江海一听，眼睛\"唰\"地亮了“真的”
\"我啥时候骗过你？\"李桂芳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不过还有件事...\"
“媳妇你说，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李江海已经被提前退休，迷糊了眼，这个锅炉工，他早就不想干了，冬天还好，夏天，他一进去，都以为自己要熟了！
——
第二天上午八点，李江海顶着个熊猫眼，耷拉着脑袋往外走，特意把工作服穿得歪七扭八，扣子都扣错了位，裤腿上还沾着，不知道在哪里蹭的泥巴。
果不其然这副死样子，迅速引起了，一群早起唠嗑的老头老太太的注意！
“哎哟！李师傅这是怎么了？”
王婆子嗑着瓜子，眼睛滴溜溜地往他身上扫，\"这脸上抹了锅底灰啊！\"
“咋啦，你家明华那事，这么严重啊？”
一群人对着李江海指指点点，虽然都在关心的询问，但是看好戏的成分更多，这段时间，她家铺子一个又一个开，早就被人怨恨上了。
昨天吴晓梅打电话回来说，李明华被抓了，这个消息一出，就一堆人在等着看他李家的热闹！
李江海重重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连树梢上的麻雀都惊飞了几只：\"唉...造孽啊...\"
这一声\"唉\"就跟唱大戏的开场锣似的，瞬间把周围七八个老头老太太的魂儿都勾了过来。
张婶子连菜篮子都扔地上了，小碎步跑得那叫一个利索。
\"是不是你家那个...那个明华...\"张婶子压低声音，眼睛却亮得吓人，\"听说昨儿个让派出所给...\"
李江海一看火候到了，突然一把拽住王婆子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婶子，您见多识广，您说...\"他故意顿了顿，\"往国道上撒钉子害人，这得判多少年？\"
\"哎呦我的亲娘诶！\"王婆子一嗓子嚎得半条街的狗都跟着叫起来，\"这、这不得四年打底啊！要是出了人命，吃花生米都有可能！\"
李江海适时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活像随时要晕过去。
他捶胸顿足地嚎：\"我老李家祖祖辈辈老实本分啊！怎么出了这么个孽障！\"
说着\"啪\"地抽了自己一嘴巴，那声响，脆生生的，听得周围人都跟着龇牙。
这出戏演得，连路过的野狗都停下多看了两眼。
几个老太太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可比收音机里的评书还带劲！
就在这时，李江海立刻又加了把火。他抱着脑袋就开始干嚎：\"有这种儿子我李家也是家门不幸了，都怪我们没教好，现在交给国家教育！从今往后，我们就当没这个儿子了。
明华这孩子的事我们就不管了！就当没这个儿子了，好在他留下一家铺子，也能养活晓梅母子仨。。。！\"
这嗓门，震得树上的积雪都扑簌簌往下掉。
这么劲爆的消息，把一群老头老太太听得一愣一愣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等李江海\"失魂落魄\"地走远，王婆子立刻扯开嗓子：\"听见没？老李家要跟儿子断绝关系啦！”\"往国道上撒钉子！这可是要人命的事儿！\"
\"可不是嘛！\"张婶子一拍大腿，\"前儿个，我还看见他们家明华，在家门口里数钱，那钱就这么来的哦，造孽啊...\"
“儿子多就是好啊，你看这个儿子犯错误，说不要就不要了，反正还有别的儿子养老...\"！”
这些话跟长了腿似的，不到晌午就传遍了附附近近的几条街。
谁也没注意到，本该\"悲痛欲绝\"的李江海，这会儿正躲在锅炉房后头，美滋滋地数着日子——再忍几天，就能把这份蒸笼似的锅炉工活计给辞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