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冬日略显坚硬的土地，发出嘎吱的轻响。
何雨柱蹬着那辆二八大杠，载着娄晓娥，在京城初春微寒的风里，朝着师父田正业家的方向驶去。
道路两旁是低矮的房舍和光秃秃的树杈，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硝烟味和年夜饭的余香。
不多时，一座熟悉的一进小院映入眼帘。
院墙不高，斑驳的砖墙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院门敞开着，仿佛在无声地等待着归人。
门上贴着簇新的大红对联，墨迹饱满，洋溢着过年的喜庆——“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
这鲜艳的红色，在略显萧索的冬日里格外醒目，也刺痛了何雨柱的心。
上辈子，师父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春节之后不久走的，而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
这份亏欠，如同沉重的石头，压了他两辈子。
“到了，晓娥。”何雨柱的声音有些低沉。
他稳稳停下车，娄晓娥轻盈地跳下后座。
他推着车，将它仔细地靠在院墙外那棵老槐树下，仿佛在进行某种郑重的仪式。
深吸一口气，何雨柱拎起准备好的礼品。
——一网兜装着两瓶二锅头，还有一包稻香村的点心，还有一刀野猪肉。
娄晓娥安静地跟在他身侧，她能感觉到身边男人此刻情绪的汹涌。
两人一前一后，径直走进了敞开的小院。
小院的格局是何雨柱闭着眼都能画出来的。
正房三间，东西各带一间小耳房，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角落里还堆着些煤球。
这里承载了他少年时最温暖的记忆片段。
爹何大清跟着白寡妇远走保城，留下他和雨水在偌大的四九城孤苦伶仃。
是师父田正业，在丰泽园后厨那油烟弥漫的天地里，给了他一个落脚处，一份实实在在的关怀。
那些特意为他留的、藏在蒸笼最底层的饭盒；
那偷偷塞进他学徒服口袋里的百千块旧币（相当于后来的块儿八毛钱）；
师父那严厉中透着慈爱的眼神……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后来被易中海那张巧嘴，硬生生的给忽悠进了轧钢厂食堂。
师父不放心，几次三番找到四合院来，不是带着丰泽园的点心，就是拎着时令的瓜果。
偶尔还会塞给他几张零钱，生怕他饿着、委屈着。
可自己呢？被易中海几句：“人家没儿子，就想骗你去当上门女婿养老”的挑拨离间，灌了迷魂汤。
竟然对师父的关心爱搭不理，甚至冷脸相向，生生寒了师父的心，断了这份情谊……
“师父！师父……”何雨柱的呼唤打破了小院的宁静，也打断了他翻腾的思绪。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急切。
“谁啊？”正房东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田正业披着件半旧的棉袄走了出来。
他身形依旧硬朗，但鬓角已染上明显的霜白。
当他的目光落在院中站着的何雨柱脸上时，那点疑惑瞬间被惊愕取代。
随即化为浓得化不开的怒意，脸色“唰”地一下沉了下来，黑得如同锅底。
“是你？！”田正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寒意。
“傻柱！你来干什么？我这儿可不欢迎白眼狼！没事的话麻溜的给我滚出去！”
他指着院门，手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积压多年的失望和伤心，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何雨柱被这劈头盖脸的怒斥砸得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痛楚。
但旋即，那抹痛楚被一种近乎卑微的、带着苦涩的尴尬笑容取代。
他没有辩解，没有后退。
在娄晓娥担忧的目光和田正业惊怒交加的注视下。
何雨柱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他双膝一弯。
“扑通”一声，竟是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土地上！
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小院里。
这一跪，石破天惊！
田正业满腔的怒火仿佛被瞬间冻住了。
他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傻柱。
这孩子，从小犟得像头驴，挨打都不带哼一声的，今天这是……？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猛地攫住了他，那积攒多年的怨气，竟被这突如其来的、毫无预兆的一跪。
——砸得有些松动。
“师父！”娄晓娥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又带着焦急。
“田师傅，您别生气！柱子哥他……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这些天，他天天在我跟前念叨您，说对不起您，说后悔当初不懂事，辜负了您的大恩！
他今天是真心实意来给您拜年，给您认错的！”她急切地解释着，希望能缓和这僵硬的气氛。
田正业这才猛地回过神，目光从跪着的何雨柱身上，移到了旁边这位容貌秀丽、气质温婉的姑娘身上。
他刚才气昏了头，竟没注意到傻柱还带了人来。
“哦…哦哦……”他有些无措地应了几声，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的徒弟。
再看看旁边一脸真诚焦急的姑娘，那坚硬的心防终究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重重叹了口气，几步上前，粗糙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何雨柱的胳膊。
用力往上拽：“起来！像什么样子！大过年的跪在地上，也不嫌晦气！
快给我起来！”语气虽硬，但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感受到师父手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量，何雨柱心头一酸，就着师父的搀扶站了起来。
他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却努力扯出一个大大的、带着泪光的笑容：“师父，新年好！
徒弟柱子，给您拜年来了！”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畅快和深切的孺慕。
田正业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似乎成熟了许多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愧疚和真诚的喜悦，心中五味杂陈。
他板着脸，没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阅尽世情的眼睛。
锐利地、仔细地打量着何雨柱，又看了看他身旁明显关系不一般的娄晓娥。
这姑娘眼神清澈，气质不俗，傻柱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