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林观潮先把罗曼带来的那束绣球花插进了她空置在客厅的玻璃花瓶里。
花瓶是她前几天刚买的，透明的玻璃材质，刚好能衬出绣球花的温柔。
她往花瓶里倒了些水，又调整了一下花瓣的位置，看着盛开的绣球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然后，她从厨房里拿出红茶罐，熟练地冲泡红茶，茶香很快弥漫在客厅里。
她把红茶递到罗曼的手里：“尝尝这个，是唐人街买的祁门红茶，味道很醇厚。”
罗曼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在嘴里散开，却没能驱散他心里的复杂情绪。
“罗曼，我最近画了好几幅新画，正好你来了，帮我看看？”林观潮拉着罗曼走到阳台，眼里满是期待。
阳台的角落里摆着四五幅刚完成的作品，有人物也有景物，有油画、水彩也有素描。
画架上，还放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画的是小教堂门口的向日葵，金黄的花瓣在阳光下绽放，背景里的教堂白色墙壁有些斑驳，却透着宁静的气息。
罗曼看着画纸上鲜活的色彩和细腻的笔触，眼神里满是欣赏。
他现在已经可以看得懂，比起之前在酒店时，她的画多了几分温度和灵气，不再是刻意计算的精致，而是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每一笔都带着她对生活的感知，仿佛能让人走进画里，感受到那些市井角落的烟火气。
可这份欣赏里，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这些灵感，大多是托比陪她采风时获得的，是他没能参与的时光。
“画得真好，”罗曼由衷地赞叹，“比之前在酒店的作品更有温度了，尤其是这幅教堂的光影，色彩搭配得特别妙，像能让人感受到教堂里的宁静。”
“你觉得这幅怎么样？”林观潮指着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向日葵，眼里满是期待，“我想把小教堂门口的场景画得更完整一些，再加上几个路过的行人，你觉得会不会太拥挤？”
罗曼回过神，认真地点评起来：“不会拥挤，反而能增加画面的生活感。你可以把行人画得小一些，放在画面的角落，用浅色调，这样既能突出向日葵和教堂，又能让整个画面更有层次。而且你之前用的光影处理很好，可以继续保持，让阳光从画面的右侧照过来，给花瓣和墙壁都镀上一层金边，会更有氛围感。”
他的点评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完全不像之前在美术馆时的无所适从。
其实这段时间，他特意找了很多艺术评论的书籍，还咨询了身边懂画的朋友，就是为了能在林观潮谈论创作时，能跟上她的节奏，能和她有更多共同话题。
林观潮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你说得对，谢谢你，罗曼，每次听你点评，都能发现自己忽略的细节。”
罗曼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趁着她开心，状似随意地问：“观潮，明天你还要和托比先生一起去游览吗？刚好我明天没有工作，不用去酒店上班。要是你想去哪里，我可以陪你去——我比托比先生更熟悉圣萨的路线，也更清楚哪些地方安全，能帮你避开危险的区域。”
林观潮听到这话，笑着摇了摇头：“明天不用啦，我要去贾斯珀先生的艺术沙龙，就是之前在美术馆认识的那位画家。他邀请我去参加，说能认识很多本地的艺术家，还能交流创作心得。罗曼，你难得休息，还是好好在家放松吧，不用特意陪我。”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之后可能还需要托比陪我去两次西城，把剩下的素材采完，西城那边有几个老工厂，很适合画工业风的作品。不过我已经积攒了很多灵感，等素材齐了，就打算闭关画画，暂时不怎么出门了，到时候就能把之前构思的画都完成。”
罗曼的心猛地一沉。
听到贾斯珀的名字，他立刻就回忆起了那天在美术馆的场景——林观潮和贾斯珀站在画前，低声交流，像灵魂对话一样默契，而自己只能站在一旁，像个多余的旁观者。
后来，他特意去打听了贾斯珀的身份，才知道对方是金融家族的小辈，手里握着花不完的信托基金，不用为生计发愁，能一心投入艺术创作，在当地的艺术圈很有名气，身边从不缺追随者。
那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自由”，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他怕贾斯珀能用艺术的名义，更轻易地靠近林观潮，怕林观潮会被贾斯珀的才华和背景吸引。
他心里很不愿意林观潮去参加贾斯珀的沙龙，怕贾斯珀会吸引林观潮的注意力，怕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会越来越多。
可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拦——林观潮有自己的社交和创作计划，他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无权干涉她的决定。
他只能压下心里的不安和嫉妒，勉强笑了笑：“贾斯珀先生的沙龙很有含金量，能去交流是好事，对你的创作肯定有帮助。那你明天注意安全，结束后要是需要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随时都能过去。”
“谢谢你，罗曼，”林观潮的语气带着自然的独立，“不过我自己可以的，我已经查好路线了，坐电车就能到，很方便。沙龙结束后我打车回来就好，不用麻烦你。你不用特意为我操心，好好休息就好。”
她从未想过要依赖谁，也没察觉罗曼话语里的小心翼翼和偏执。
对她而言，罗曼是友善的朋友，是能帮她点评画作的“半个行家”，却从来不是需要“依赖”的对象。
罗曼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里满是苦涩。
他发觉，自己似乎永远无法真正走进她的世界，只能像现在这样，远远地看着她，为她的快乐而快乐，为她的期待而期待，却无法成为她生活里最重要的人。
他握着手里的红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可心里却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