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之后。
江城巡查局的会面室里,沈平康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陈文斌。
陈文斌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高级西装,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里,再也掩饰不住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得意和畅快。
他看着眼前这个头发凌乱、下巴带着伤、眼神空洞、浑身散发着失败者气息的老对手,心里简直想放声高歌!
苍天有眼!真是苍天有眼啊!
这个压在他头上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抢走他无数功劳,让他背了无数黑锅的沈平康,终于彻底栽了!而且栽得如此彻底,如此狼狈!
“沈助理,别来无恙啊?”陈文斌在沈平康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姿势优雅,语气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这江城巡查局的茶,味道如何?听说你可是这里的‘常客’了,一连三天,天天报到。”
沈平康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任何的愤怒和反驳,在此时此刻,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陈文斌也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直接进入正题,语气带着命令式的毋庸置疑:“顾少的吩咐,把江城的关系网,全部移交给我。联络方式,激活密码,所有的暗线和关键人物名单,一样不少,立刻,马上。”
沈平康的心在滴血。这份他经营许久、视若珍宝的关系网,是他权力的根基,如今却要亲手交给最大的仇敌。
但他没有选择。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所有的资料……都在江城大酒店,我房间床头柜的密码盒里。密码是……顾少的生日倒序,加上他最喜欢的那辆跑车的型号缩写。”
陈文斌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记下。他没想到沈平康会用这个作为密码,这倒是省了他不少逼问的功夫。
“希望你能把事情办好,帮顾少尽快搞定叶凡。”沈平康试图做最后一点努力,摆出老资格的姿态,“江城这边的关系网都是新搭建的,根基不稳,你接触的时候,态度最好……”
“够了!”陈文斌不耐烦地打断他,脸上露出了胜利者残忍的笑容,“沈平康,收起你那套吧!你现在只是个阶下囚,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怎么做事,我陈文斌比你懂!”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如同毒蛇吐信,充满了恶意的快感:
“你呢,就安安心心在这里……把牢底坐穿吧。”
“等我帮顾少轻松拿下叶凡,立下不世之功,稳坐第一助理宝座之后……”
“我会抽空,好好回来‘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的!我们之间的账,慢慢算!”
说完,陈文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根本没有褶皱的西装衣领,像是拂去一粒灰尘般轻松,意气风发地转身离去。
看着他那志得意满、仿佛已经掌控一切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沈平康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神从死灰,渐渐燃起一丝绝望的疯狂。
陈文斌的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
等他搞定叶凡,就是他沈平康的死期!甚至,他可能都等不到那个时候!以陈文斌的手段,完全可以买通里面的人,让他“意外”病死,或者“自杀”身亡!
顾昆宇?他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没有价值的、死了的弃子,去追究如日中天的新任第一助理!
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
就在他心乱如麻,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会面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一个穿着休闲夹克,面带和煦微笑,眼神却异常锐利的中年男人,缓步走了进来,自然地坐在了刚才陈文斌坐的位置上。
沈平康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人,他只在调查叶凡的绝密资料里见过照片!
凡菲投资总经理,叶凡商业帝国的实际操盘手,马阳荣!
他怎么会来这里?!他想干什么?!
“沈助理,久仰了。”马阳荣微笑着开口,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看来,你现在的处境,不太妙啊。”
沈平康心脏狂跳,强行镇定下来,声音干涩:“马阳荣?你来看我笑话?”
“不不不,”马阳荣摇摇手指,“我这个人,不喜欢落井下石。我喜欢……雪中送炭。”
他身体微微前倾,收敛了笑容,目光如炬,直视着沈平康充满警惕和绝望的双眼:
“我们很清楚你和陈文斌的关系。他上位,你别说出来了,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个问题。”
“所以,我来,是给你指一条明路,一个能让你……绝地翻身,甚至……反败为胜的机会。”
“就看你,敢不敢接了。”
沈平康呼吸一滞!叶凡团队的能量,竟然恐怖如斯!连他和陈文斌的内斗都了如指掌!他们在这个时候出现,目的不言而喻!
“你……你要我做什么?”沈平康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知道,这是魔鬼的诱惑,但更是他眼前唯一的,可能存在的生路!
“很简单。”马阳荣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却又带着冰冷的算计,“贷款诈骗,商业欺诈,栽赃陷害……这三口黑锅,现在扣在你头上,能压死你。”
“但如果你有办法,把它们……稍微挪动一下位置,巧妙地,安到它们真正的主人,比如……顾昆宇,顾大少的头上。”
“那么,你不止能立刻脱罪,还能成为扳倒顾家的功臣!到时候,叶总论功行赏,保你平安富贵,远走高飞,易如反掌!”
“把罪名……安给顾少?!”沈平康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脸色煞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根本做不到!我现在自身难保,怎么转移资产?陈文斌已经去接手了!”
他觉得马阳荣简直是异想天开!
“谁说不可能?”马阳荣笑了,笑容里充满了智珠在握的从容,“你做不到,是因为你被困在这里,信息闭塞,束手无策。”
“但我们,可以。”
“陈文斌拿到的密码盒里,除了关系网资料,最底下还有一份你‘预留’的,关于将叶凡那三家公司资产,‘秘密转移’到顾昆宇名下离岸空壳公司的‘备用授权书’和‘操作流程’。当然,那份东西,是我们刚刚放进去的,笔迹和印章,足以以假乱真。”
“同时,我们会‘帮助’吴江和蓝鹏华‘回忆’起,指使他们做事的,一直是顾昆宇顾少本人,你沈平康,只不过是个传话的跑腿。”
“至于那六百亿贷款的最终资金流向……我们会有专业的团队,在境外市场上,‘清晰’地留下它们流入顾家关联账户的‘痕迹’。”
马阳荣每说一句,沈平康的眼睛就瞪大一分,背后的冷汗就多出一层。
叶凡团队……太可怕了!他们的谋划,竟然如此深远,如此缜密!这根本不是一个商业团队,这是一个战争机器!
这是要把他沈平康,从一个弃子,变成插向顾家心脏最致命的那把匕首!
他还有得选吗?
不配合,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很惨。
配合……虽然风险巨大,但至少有一线生机!甚至,可能亲眼看到那个将他视为蝼蚁、随意抛弃的顾昆宇,和他背后的顾家,一起轰然倒塌!
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厉,一种对顾昆宇和陈文斌的刻骨怨恨,最终压倒了对顾家势力的恐惧。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如同一个输光了所有、准备押上灵魂的赌徒,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的声音:
“好!”
“我干!”
“告诉我,具体该怎么做!这份送给顾少的‘大礼’,我沈平康,亲自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