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塔影的投影在控制室地面缓缓流转,叶凌霄站在沙盘前,手指轻轻搭在木铁剑柄上。他没有动,只是盯着那道不断闪烁的光痕。三十四息过去了,外面没有新的攻击落下。
他低声开口:“他们不是无序进攻。”
沈清璃抬头,手指停在残镜接口边缘。她没说话,等他说下去。
“每波攻击之后,有八息空档。”叶凌霄闭了下眼,又睁开,“第一波结束时,我数过时间。第三十六息才来第二波。刚才第三波炸开后,我在第七息察觉信号断了一下。”
沈清璃立刻调出残镜记录的画面。她将四轮攻击的能量曲线并列排列,指尖顺着峰值滑动。果然,在每一次主攻结束后,能量流都出现了短暂断裂,持续时间大约八息。
“不是自然衰减。”她声音压低,“是人为切断。他们在重组阵型。”
叶凌霄点头:“他们需要时间重新连接力量来源。这八息,就是他们的弱点。”
控制室角落,故人靠在沙盘边沿,手里还握着朱笔。他脸色发灰,呼吸浅短,听见这话后慢慢抬起手,指向东侧裂谷方向。
“你怀疑……可能来自哪里?”
“不只是怀疑。”叶凌霄走到监控墙前,放大东侧地形图,“上一波攻击前,敌方小队探过废弃哨塔。这不是偶然。他们选的突破口太偏,常规防线不会重点布防。可偏偏就在那里,我们监测到地底震动频率异常。”
沈清璃迅速接入深层探测系统。她将残镜频段调至最低层,逆向追踪能量波动源头。屏幕上的数据线剧烈跳动,几条虚假路径浮现出来,像是故意设下的陷阱。
她皱眉:“他们在干扰判断。”
故人用笔尖轻点沙盘一角:“别看表面。找最稳定的那个点。”
沈清璃收回视线,重新梳理脉冲节奏。她发现,无论其他路径如何变化,有一条能量流始终保持着相同的强度和频率。它藏得很深,穿行于岩层之下,终点正是东侧裂谷深处。
“找到了。”她声音微颤,“这条线一直连到地下三百丈。他们的力量不是自己产生的,是外界输入的。”
叶凌霄走回沙盘,拿起一支新笔,在裂谷位置画了一个圈。
“如果这根线断了,他们的攻击还能维持多久?”
故人闭上眼,咬破指尖,鲜血滴落在阵眼中央。推演阵图微微亮起,光芒忽明忽暗。他双手按住边缘,强行稳住结构,开始输入最新参数。
叶凌霄提供的“八息间隙”,加上沈清璃锁定的“供能路径”,被同时纳入模型。阵图旋转片刻,显示出一组预测结果。
“若在下次攻击间隙切断供能链……”故人睁开眼,声音虚弱,“敌方整体战力将在十二息内下降六成。后续三波攻势无法衔接,前线部队会陷入混乱。”
沈清璃看向叶凌霄:“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叶凌霄盯着沙盘上的红圈,没有立刻回应。他知道,这个决定不能错。一旦出击失败,防线再无后备资源支撑。
他问:“他们有多少兵力依赖这条线?”
“全部。”故人喘了口气,“所有傀儡、黑雾、远程打击装置,能量源都来自同一条输送带。这是统一供能系统。断了它,就像拔掉灯芯的油管。”
沈清璃补充:“而且他们的调度也靠这个频率同步。一旦中断,不仅力量减弱,指挥也会失灵。”
叶凌霄终于抬手,将木铁剑插进沙盘中央的裂谷标记处。
剑身微震。
“那就打这里。”
沈清璃立刻开始准备指令。她调出东侧守备名单,筛选出行动最快的小队。林远的名字跳了出来。他在北城游击战中表现稳定,擅长隐蔽突进。
她正要发送命令,忽然停下。
“我们怎么确保他们不会提前察觉?”
叶凌霄看着倒悬塔影的投影:“他们现在还在等我们反应。上一波攻击后,我们没有反击,也没有调动主力。他们会以为我们在死守。”
“所以我们要继续装。”故人靠在沙盘旁,手中朱笔缓慢移动,在裂谷周围划出一圈虚线,“让前线继续保持防御姿态。只派一支小队,从地下暗道绕过去。不带强信号法器,不用远程联络。”
沈清璃点头:“无声接近,突然切断。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叶凌霄补充:“动手时间必须卡在八息间隙的第五息。太早,他们还没完全脱节;太晚,重组完成,就没了意义。”
故人将最后一组数据刻入阵图:“我会在第六息前给出确认信号。一旦看到沙盘上的红线熄灭,就是时机到了。”
三人沉默片刻。
计划已定,但谁都没有动。
沈清璃的手悬在发送键上方,没有按下。她知道,这一条命令发出去,就意味着全面反击的开始。那些年轻弟子,很多人还没真正杀过敌人。
叶凌霄察觉她的迟疑。
“你在想什么?”
她抬头:“如果失败了,下一波攻击会更猛。”
“我知道。”叶凌霄看着她,“但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等他们准备好总攻,我们就拦不住了。”
故人靠着沙盘,声音几乎听不见:“有时候,唯一的活路,就是往前冲。”
沈清璃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发送键。
指令传了出去。
控制室内一时安静。
叶凌霄站在沙盘前,手仍放在剑柄上。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渗出汗水。
沈清璃盯着监控画面,等待东侧传来任何反馈。她打开了残镜的实时追踪模式,将镜头对准裂谷区域。目前一切正常,地表没有异动。
故人闭着眼睛,一只手撑着沙盘边缘。他的呼吸越来越弱,但另一只手仍紧紧握着朱笔。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息都至关重要。他必须撑到那一刻。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外面风声未停,黑云依旧翻滚。
倒悬塔影静静悬浮,没有发出新的光束。
突然,监控屏上出现一个微小的红点,正从地下通道缓慢移动。是林远小队的位置信号。
他们已经进入预定路线。
沈清璃立刻切换视角,将画面拉近。红点穿过一段废弃矿道,正在接近裂谷底部。
距离目标还有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她屏住呼吸。
叶凌霄盯着沙盘,等待故人的信号。
故人睁开眼,看了眼阵图。
红线依然亮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叶凌霄抽出木铁剑,剑尖指向空中。
“准备。”
沈清璃的手指移到最终确认键上。
故人抬起笔,最后一次检查推演结果。
红线仍在闪动。
林远小队抵达裂谷底部。
画面中,几名弟子悄然爬出地道,伏在地上。前方岩壁裂开一道缝隙,隐约可见一条泛着幽光的管道嵌在石层中。
一名弟子取出切割工具,慢慢靠近。
叶凌霄低声说:“等八息间隙开始。”
所有人静默。
监控屏上的时间数字跳动。
35……36……
攻击波结束。
第八息到来。
故人手中的红线突然熄灭。
他抬头,嘴唇动了动。
叶凌霄举起剑。
沈清璃按下确认键。
林远小队启动工具,刀刃切入管道。
幽光剧烈晃动。
管道内部的能量流开始紊乱。
控制室内,所有仪器同时发出警报。
叶凌霄大喝:“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