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符碎了,光也灭了。
叶凌霄蹲下身,把碎片从地上捡起来。他用手指碰了碰里面那颗发灰的灵核,一点温热还在,脉动很轻,但存在。这频率他记得,和前几天残镜录到的波动一样,只是更近了。
他站起身,走回控制台前,把碎玉符插进数据槽。屏幕亮起,曲线开始跳动。他调出过去七天的所有异常信号记录,一条条对比。前十次间隔还长,后来变成半天一次,再后来三个时辰,两个时辰……最后一次出现在一个时辰前,位置偏西南,靠近断脉带边缘。
沈清璃听见动静抬头,看见他在调数据,立刻走过来。她一眼就看出那波形不对劲。“它在加速。”
“不是随机扰动。”叶凌霄指着图上一处拐点,“每次出现都比前一次强,而且方向稳定向内推进。”
沈清璃快速输入指令,把残镜近期捕捉到的背景灵流导入分析模块。两组数据叠加后,屏幕上显现出一条斜向穿行的轨迹,起点在荒谷外三十里,终点直指主阵眼下方。
“他们不是试探。”她说,“是在铺路。”
故人这时从沙盘那边缓步走来,手里拿着刚画完的防御节点图。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皱紧。“七处灵眼的共振频率已经开始偏移,虽然幅度很小,但如果这条线继续延伸,三天之内就会形成闭合回路。”
叶凌霄没说话,手指在台面上轻轻敲了一下。
三人沉默了几息。
“所有人集合。”叶凌霄转身朝演武场中央走去,“现在。”
不到半刻钟,三十六名年轻守护者列队完毕。他们穿着统一的青灰战服,脸上还有训练后的疲惫,但站姿笔挺,没人交头接耳。
叶凌霄站在高台前,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刚才的测试结束了。结果不错。但接下来不是练了。”
底下没人动。
“你们现在掌握的东西,能在干扰中断时重新接上节奏。这很重要。但我需要知道,如果没人下令,如果控制台炸了,如果我和沈清璃、故人都不在,你们能不能自己布防?”
队伍里有人眼神变了。
“我现在要测的,是你们有没有这个脑子。”
他说完,抬手一挥。控制室内所有指示灯瞬间熄灭,模拟敌源关闭,通讯阵列静默,连沙盘上的光影都暗了下来。
“从这一刻起,没有指令,没有提示。你们有三炷香时间,在这片区域建立有效防线。目标守住东侧阵眼入口。失败的人,明天加训两轮。”
话音落下,人群散开。
第一组立刻行动,三人一组分头探查地形,一人留在原地用玉符划出简易地图。第二组反应慢了些,聚在一起商量,耽误了近半炷香才开始移动。第三组最迟缓,两人争执该不该拆解现有阵基重建,直到一名弟子强行拔掉连接枢纽,其他人才跟着动手。
沈清璃站在控制台旁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法器匣。她看得出来,第一组配合最稳,但布局太守旧;第二组想创新,却卡在细节上;第三组虽然乱,但那个拔枢纽的少年动作果断,思路清晰。
叶凌霄一直站着没动,直到最后一组完成布阵,才开口:“第一组,守住一时辰没问题,可一旦被破一点,后续联动会断。第二组想法多,但没人牵头,浪费时间。第三组——”他看向那个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林远。”
“林远,你是自己决定拆枢纽的?”
“是。旧阵连的是主控,现在主控没了,留着只会被反制。”
叶凌霄点头。“不错。但你没告诉队友你要做什么,他们差点反击你。”
林远低头。
“战场上没人有时间解释太多。”叶凌霄扫视全场,“所以我改规则。从今天起,‘断链接续率’算进考核。不只是能不能连上,还要看谁能在被打断后最快做出应对。不看招式完整,不看动作标准,只看有没有杀意延续。”
说完,他抽出腰间木铁剑,往前走了几步。
“我给你们看一遍什么叫无序反击。”
他站定,突然发力冲向空中一块悬浮靶牌,一剑劈下,中途变向,落地滚翻,顺势踢起一把尘土遮挡视线,再起时已换手握剑,直刺另一侧假人咽喉。动作没有连贯美感,每一击都像是被迫中断后重新组织,但节奏越来越快,最后三击几乎同时命中三个不同方向的目标。
收剑时,他喘了口气。
“敌人不会等你摆好架势。也不会按套路出招。你们要练的,不是完美,是不断。”
人群安静听着。
“回去整理装备。一个时辰后开始轮值警戒。一级守护预案启动。”
命令传下去后,队伍迅速解散。
沈清璃回到控制台前,开始调整监控系统。她把残镜的数据倒过来推演,结合之前发现的七处灵眼位置,画出一张可能入侵路径图。最危险的三个点都在西南方,正是最早出现红点的地方。
她圈出这些区域,设为优先级最高防护段,然后调出库存清单,确认法器充能进度。目前完成六成,剩下的需要通宵才能补完。
故人靠在沙盘边,用朱笔在图纸上标出新的调度节点。他的手有点抖,额角渗出汗,但他没停下。他知道一旦敌方真的打通灵眼回路,整个基地的灵力结构都会被扭曲,到时候不只是防守问题,而是根基动摇。
他写下最后一行字:若主阵失联,后备三人组接管西侧防线,由林远执符引阵。
写完,他放下笔,抬头看向外面。
叶凌霄还在演武场上,手里拿着一枚新发的玉符,站在高台边缘。他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远处的山线。
天色正常,云层低垂,风不大。
但他的手已经搭在剑柄上。
沈清璃的手指停在启动键上方。
故人缓缓闭了下眼,又睁开。
叶凌霄忽然转身,朝控制室走来。
“今晚我守第一班。”他说。
沈清璃点头。
“你也去休息。”他对故人说。
故人没动。
“我知道你想撑,但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明天才是。”
故人终于起身,慢慢朝门外走。经过门口时,他扶了下墙,脚步顿了一下,但没回头。
叶凌霄走进控制室,接过沈清璃让出的位置。他看了眼屏幕,所有小组已进入指定区域,巡逻路线开启。
“我去仓库再检查一遍药材。”沈清璃说。
“嗯。”
她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上,忽然停下。
“你觉得他们准备好了吗?”
叶凌霄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很久才说:“不知道。但我们必须让他们上。”
沈清璃开门出去。
控制室只剩他一人。
他把新玉符放进胸前内袋,伸手摸了下剑柄。
外面,演武场空了,地面还留着刚才布阵时划出的痕迹。
风吹过,卷起一层薄尘。
他坐着没动,眼睛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数字。
数字跳了一下。
又跳了一下。
下一秒,主阵眼方向传来轻微震感,持续不到两息,随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