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开始下沉。
叶凌霄站在高台边缘，眼睛盯着那团不断压低的暗影。它不像寻常乌云那样随风移动，而是缓慢地、一寸一寸地往下落，仿佛有东西在拉着它向下坠。
他转身走进阵台，脚步没有停。沈清璃已经站在主控玉简前，手指快速划过屏幕，调出最新灵流数据。她的指尖一顿，抬头看向叶凌霄，“西南方向能量密度上升了三成，残镜捕捉到一段新的波动频率。”
叶凌霄点头，“不是试探了。”
他走到中央符盘前，手掌按在启动位。一道光幕升起，显示七大灵眼的实时状态。原本稳定的节点现在出现了微弱震颤，尤其是断脉带附近的那个，信号时断时续。
“他们已经开始引动地脉。”他说。
沈清璃走过来，把一组新标记投进图中。“刚才那一波云变，和残符印记的吻合度达到九成以上。这不是巧合。”
外面传来脚步声。故人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刚绘好的联络名单。他的脸色比昨夜更差，呼吸有些急促，但声音很稳，“我已经把密信发出去了。北方三个宗门答应共享情报，南方医谷也回了话，愿意提供药材支援。”
叶凌霄看着他，“你咳血了。”
故人抬手擦了下嘴角，袖子上留下一点暗红。“老毛病，不碍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沈清璃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玉盒，打开后是一排细长的银针。“先扎两针，别硬撑。”
故人摇头，“等我把最后一组接头人确认完再说。时间不够了，你们看云层——它每沉一分，仪式就推进一步。等它落地，就是阵法成型之时。”
叶凌霄盯着光幕，“我们还有几天？”
“最多五天。”沈清璃指着数据曲线，“按照目前的能量积累速度，第四天夜里会达到临界点。如果那时七大灵眼全部失守，整个区域的灵气都会被污染。”
房间里安静下来。
叶凌霄走到墙边，拿起挂在那里的剑。这把剑没有开锋，是练功用的木铁混铸器，但他握得很紧。他走出房间，直接走向演武场。
晨光落在空旷的场地上，年轻守护者们正在做基础热身。有人看到他出现，立刻停下动作，站直身体。
叶凌霄站在高台前，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清了，“从今天起，所有日常任务暂停。所有人进入备战训练，每日训练时间延长至八个时辰。两人一组，不得单独行动。禁技使用必须登记，未经批准不得启用。”
底下有人想问什么，但他没给机会。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还没经历过真正的大战。但现在没时间慢慢来了。敌人已经在动手，他们的目标不只是破坏，是要让这片土地再也无法修行。你们现在练的每一招，都可能决定将来有没有人还能拿起剑。”
他说完，把剑插进台前的石槽里。
“第一项训练，实战编队轮换。沈清璃负责神器适配测试，每人配发三枚预警玉符。故人主持阵法反制课程，重点讲解七灵眼联动结构。今天下午开始，逐人考核。”
队伍里没人说话。有人低头检查自己的装备，有人默默走到指定位置列队。那个曾在祠堂带队破阵的少年站在前排，双手握拳，指节发白。
叶凌霄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到高台。
沈清璃已经在神器室忙碌。她把一批修复好的法器分类摆放，每一件都重新注入灵力。几个弟子在一旁协助记录，她一边操作一边交代注意事项，“这批玉符能感应异常灵波，黄光代表偏离正常值，红光说明接近危险阈值。一旦亮红，立即撤退并上报，不准擅自处理。”
一名弟子接过玉符包，问道：“要是信号重叠呢？比如同时出现两个红点？”
“那就说明对方不止一路人马。”她顿了一下，“立刻通知我，不要犹豫。”
她说完，又打开一个密封匣子，里面是最后一批高阶充能晶石。她数了数，只剩十七颗。这些晶石能让神器维持运转至少三天，但现在看来，远远不够。
她记下数量，准备等会儿告诉叶凌霄。
另一边，故人坐在沙盘旁，面前摊着一张手绘地图。他用炭笔标出已知的联络点，再画出传递路径。每完成一条线，就在旁边打个记号。他已经联系了八方势力中的六处，只剩下西岭剑派和东海盟未回应。
他放下笔，揉了揉胸口。那里一直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拉扯。他没叫人，自己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吞下。
门外传来轻响。一名值守弟子送来一份文书，“沈姑娘让您签收这批玉符的流转单。”
故人接过笔，在纸上写下名字。墨迹刚干，窗外忽然一暗。
三人几乎同时抬头。
云层又降了一截，离山顶只剩不到百丈距离。它的形状变了，不再是爪子或旋涡，而像一只睁开的眼睛，正对着基地的方向。
叶凌霄走出房间，站在高台尽头。他看见演武场上的人加快了动作，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同伴，两人立刻分开重新站位。没有人说话，但气氛变了。
他知道，压力已经开始传导。
他走回阵台，调出全域监控。七个灵眼中有四个出现了轻微偏移，尤其是西南方那个，信号已经减弱到警戒线下。他标记出异常区域，准备让巡查队加强盯防。
沈清璃走过来，递给他一份清单，“法器还够用，但晶石只剩十七颗。药材储备只够支撑十天疗伤需求。如果我们这边打起来，后续补给跟不上。”
叶凌霄看完，点头，“通知医谷，我们需要增援。另外，让所有能战斗的弟子优先配备双套玉符。”
“我已经安排了。”她说，“还有，残镜最近记录到一种新频率，每隔半个时辰出现一次，像是某种信号。我在试着解码。”
“别一个人熬太久。”他说。
她看了他一眼，“你也一样。”
两人沉默片刻。外面风大了起来，吹得旗幡哗哗作响。
故人这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刚收到的回信。“西岭剑派答应出人，但要我们先提供敌方活动证据。东海盟说他们在观望局势，暂时不会介入。”
叶凌霄冷笑一声，“等他们看清形势，黄花菜都凉了。”
“但我们还是得争取。”故人把信放在桌上，“哪怕只多一个人，也是希望。”
沈清璃突然开口，“我刚才发现，每次云层变化前后，残镜都会收到那段新频率。它不是随机的，是有规律的脉冲。”
三人对视一眼。
“对方在传递信息？”故人问。
“或者是在校准。”叶凌霄说，“他们在确认仪式进度。”
沈清璃立刻调出数据对比图。三组波形叠加后，显示出明显的周期性。“每一次脉冲间隔是二十九息，误差不超过半息。这不是自然现象。”
故人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时间轴。“如果我们能预测下一次脉冲到来的时间，或许可以反向追踪信号源头。”
“前提是他们不停止发送。”叶凌霄说。
“他们会继续。”沈清璃盯着屏幕，“仪式还没完成，他们需要确认每一步都准确无误。”
叶凌霄走到窗前。云层更低了，阳光几乎照不进来。整个基地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
他下令，“从现在起，每半个时辰汇报一次七灵眼状态。残镜保持全程监控，任何人发现异常立即通报。训练照常进行，但增加夜间突袭演练。”
沈清璃点头，转身去准备设备。
故人坐回桌前，继续写联络信。他的手有点抖，但字迹依然工整。
叶凌霄站在高台门口，看着演武场上的人影来回穿梭。他们还在练习基础配合，动作不算整齐，但都在努力。
他知道，这些人很快就要面对真正的战场。
云层又动了一下。
这一次，它停在了山腰高度。
风停了。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叶凌霄抬起手，摸了摸剑柄。
剑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