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小径在脚下延伸，红光从半塌石门的缝隙中渗出，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前方。叶凌霄迈出一步，刀柄上的血渍还未干透，指腹蹭过鞘口时留下一道暗痕。他正要抬脚再进，地面忽然一沉。
裂纹自脚边炸开，呈蛛网状疾速蔓延。沈清璃踉跄了一下，肩膀撞上岩壁，指尖刚扶住天漓镜，便听见地底传来低闷的轰鸣。故人猛地后跃，袖中符纸尚未抽出，左侧地面已掀起尺许高差，碎石滚落裂缝，瞬间被暗红雾气吞没。
“退！”叶凌霄低喝，左手横拽，将沈清璃拉至身侧。他右脚猛踏，刀鞘末端灌入灵力，狠狠钉入尚完好的石面。三人借着锚点稳住身形，脚下却不断龟裂，整条小径如浮冰般摇晃。
雾气升腾而起，在空中凝成波纹般的扭曲带，视线穿过之处，景物轻微晃动，仿佛隔着水层看岸。沈清璃咬破指尖，血珠滴落在镜背，划出一道短契。镜面微光一闪，映出地下裂缝的走向——笔直向前，贯穿石门下方。
“不是自然崩裂。”她喘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
故人单膝跪在凸起的岩台上，手中符纸迎风展开，一缕精血自指尖滑落，染上符面。旋风凭空卷起，托住一片即将塌陷的地面，勉强维持通道不毁。但他脸色微变，那风只撑了数息便自行溃散，像是被某种力量从中截断。
叶凌霄蹲下身，刀尖轻点地面，感受震源频率。三次脉冲过后，他眉心一紧。震动有节奏，间隔一致，且每次波动都伴随着地底某处的能量回流。这不是地脉紊乱，是人为牵引。
“有人在引动禁阵。”他说。
话音未落，腰间玉简忽明忽暗，传出断续声响：“敌……动用……禁阵……引动地脉……”最后一个字戛然而止，玉简彻底熄灭。
沈清璃将天漓镜贴上右侧岩壁，闭眼感知。片刻后，她睁开眼，瞳孔微缩。“是九幽引灵阵的残品。”她说，“他们把封印过的阵核重新激活了。”
故人从怀中取出最后一枚预警符，指尖微颤。这张符是他早年从师门带出的镇物，平日不舍得用，此刻却不得不催动。他注入一丝灵力，符纸燃起淡金火焰，升空后化作一线光芒，迅速勾勒出百丈内的稳定区域。
一条曲折路径浮现，终点正是他们脚下这座尚未完全塌陷的高台。
三人依势退至高台中央。刚站定，边缘又是一阵剧震，红雾翻涌，几道虚影在雾中闪现，似人非人，轮廓模糊，口中发出低语般的嗡鸣。沈清璃额角渗出血丝，她抬手抹去，发现指尖沾着的不只是血，还有一丝极细的黑气，触之即消。
故人右手旧伤崩裂，包扎的布条被渗出的热气浸湿。他试图结印探查，可灵力刚凝聚便被四周紊乱的气流搅散。他低头看着掌心焦痕，缓缓松开了手指。
叶凌霄站在高台前端，星陨刃拄地，刀身微微震颤。他试着催动火劲，可青金火焰只在刃尖跳了一下，便黯淡下去。先前连番激战耗损太大，体内灵力几近枯竭，连维持护罩都难以为继。
他撕下一段袖角，缠住刀柄，随后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刀脊。血珠顺着纹路流淌，与残存火劲交融，燃起一层薄焰。火幕展开，暂时逼退逼近的红雾，但也只撑得住十步范围。
“不能再往前了。”故人靠在岩壁上，声音沙哑，“现在每走一步，都可能踩进地脉裂口。”
沈清璃盘膝坐下，双手交叠置于丹田，强行打通一条主经脉。她知道此刻恢复越多，后续应对就越有机会。可经脉干涩如枯河，灵力运转滞涩无比，每一次冲击都带来针扎般的痛感。
高台再次震动，比之前更剧烈。一块巨岩从上方坠落，砸在边缘，碎屑四溅。红雾中的虚影越来越多，低语声渐强，像是无数人在耳边重复同一个词，却又听不真切。
叶凌霄盯着石门方向。那里的红光依旧明灭，节奏未变，仿佛在等待什么。他握紧刀柄，指节泛白。若此刻撤退，此前所有突破都将白费。可若强行推进，一旦地裂扩大，不仅他们会陷入绝境，整个战场的格局也会被敌人彻底掌控。
“我们不能退。”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两人耳中。
故人抬头看他一眼，点了点头。“那就守住这里，等下一波变动。”
沈清璃睁开眼，气息仍不稳，但眼神已清明。“异变不会无休止持续。”她说，“它一定有个节点……等到那一刻，要么破局，要么死守。”
三人沉默片刻。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没有犹豫的神情。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每一瞬都可能是生死之劫。
叶凌霄将刀插入身前石缝，火幕再度燃起，虽微弱，却不肯熄灭。沈清璃继续调息，指尖轻轻搭在膝盖上，感知体内灵流的缓慢复苏。故人取出一张空白符纸，用炭笔开始描画，动作缓慢而谨慎，生怕一丝差错引发反噬。
高台边缘的裂缝仍在扩张，红雾弥漫至台面边缘。一道虚影靠近火幕，被焰光扫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随即消散。可紧接着，又有三道影子从不同方向浮现，缓缓围拢。
叶凌霄目光一凝，刀柄上的火焰骤然抖动。
就在此时，地底震动频率突变。原本规律的脉冲被打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轰鸣，如同巨兽苏醒前的呼吸。红雾翻滚加剧，虚影不再零星出现，而是成片涌来，围绕高台盘旋。
沈清璃猛然睁眼，嘴唇微动：“它要变了。”
故人手中的符纸尚未完成，炭笔停在半空。
叶凌霄抬起左手，按在刀柄上，身体微微前倾。
火幕边缘，第一缕黑雾穿透光层，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