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尘刚走出三步，腰间的咸鱼玉佩猛地一震，像是被谁从内部敲了一锤。
他脚步顿住，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玉佩边缘。那震动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灵田深处传来的——像是有人在田里挥剑，一剑一剑，砸得泥土翻腾。
“又开始了？”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回灵田边，蹲下，手指轻轻按在黑土上。
土层之下，混沌灵珠静静悬浮，可环绕它的七道剑痕却在剧烈扭曲，仿佛有股力量正拼命往外撞。黑苗的根须缠绕着灵珠，像锁链，也像在保护。可那股力量越来越狂躁，叶片边缘开始泛起血丝般的红纹。
“你再闹，我可要把你扔进烤红薯的火堆里了。”陆无尘语气懒散，手指却没离开泥土。
震动停了一瞬。
紧接着，一道剑气冲天而起，直逼他面门。陆无尘连眼皮都没抬，咸鱼玉佩一闪，剑气偏了半寸，擦着他发梢飞过，钉进身后石碑，碑面裂开一道细缝，浮现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还剑。”
“还剑？”陆无尘嗤笑，“你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还惦记剑？我上个月种的黄瓜都比你清醒。”
灵田猛地一颤，黑苗剧烈摇晃，一道残影从灵珠中挣脱而出，半透明的身形立于田上，披着破旧斗篷，手中虚握一柄断剑。正是剑魔残魂。
“你不懂。”残魂声音沙哑，像是锈铁摩擦，“那一战，我未尽剑意。”
“哦。”陆无尘从怀里摸出一包瓜子，咔咔嗑了两粒，“所以你打算在这儿闹到天荒地老？等我老死，你再哭两声？”
残魂不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虚幻的手，指尖微微颤抖。他想握紧剑，可每一次发力，断剑都会裂开一道新痕。七道裂痕，像七道无法愈合的伤。
陆无尘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说：“你当年是不是也站在这儿，跟别人说‘你不懂’？然后人家转身走了，留你一个人在这儿发疯？”
残魂猛地抬头。
“我猜对了？”陆无尘把瓜子壳吐在地上，“你现在这副样子，跟那些被甩了还赖在原地不肯走的痴情种没两样。区别是，他们哭，你砍人。”
“我不是……痴情种。”残魂咬牙。
“那你是什么？上古剑修？剑道宗师？还是被兄弟背叛、含恨而死的悲情英雄？”陆无尘拍了拍手，站起身，“行了，别在这儿演苦情戏了。你要真有执念，咱就去把它了了。再在这儿闹，我可要收你田租了——一株变异灵药一天，外加三斤龙粪。”
残魂怔住。
“你……愿意带我去？”他声音低了几分。
“我不去，你能在灵田里把我种成韭菜？”陆无尘翻了个白眼，“再说了，你这魂体都快散了，再不处理，下回系统升级，直接把你当杂草清理了。”
残魂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极北冰原，剑冢遗迹。我要回去。”
“行。”陆无尘转身就走，“走之前，先帮我把那株发芽的银草浇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用剑气给它施肥，搞得它现在长得比龙尾巴还翘。”
残魂一愣，下意识看向灵田角落那株银芽——叶片边缘，确实泛着一丝金纹，与他断剑上的纹路隐隐呼应。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一挥手，一缕寒气凝成水珠，落在银草叶心。
陆无尘没回头，嘴角却翘了翘。
半个时辰后，极北冰原。
风雪如刀，刮得人脸生疼。五爪金龙缩在陆无尘身后，尾巴卷着自己，嘴里嘟囔：“主人，我说好歹带件棉袄吧？你非说‘摆烂的人不怕冷’，现在你牙齿打颤的声音比我的龙吟还响。”
“闭嘴。”陆无尘哆嗦着从怀里摸出酒葫芦，摇了摇，空的。他叹了口气，直接往地上一坐，从兜里掏出瓜子继续嗑，“冷就冷点，正好让系统感动一下，赏我个‘逆境咸鱼’成就。”
残魂站在前方十步，身形在风雪中忽明忽暗。他望着远处那座被冰封的石门，脚步缓缓向前，却又停住。
“进不去。”他低声道。
陆无尘抬头，只见石门前覆盖着一层晶莹霜花，表面流转着无数细小剑纹，像是活的一样，不断重组、断裂、再凝结。
“剑霜？”他眯眼，“这玩意儿还得用剑破？”
“不。”残魂摇头，“它认‘无剑之境’。唯有放下执剑之心，方能通行。”
陆无尘“哦”了一声，直接躺下，把酒葫芦垫在脑后，翘起二郎腿：“那正好，我最擅长放下。”
五爪金龙瞪大眼：“主人，你这是躺平，不是无剑之境！”
“有什么区别？”陆无尘嗑着瓜子，“我连剑都懒得拿，还不算无剑？”
话音未落，咸鱼玉佩忽然亮起，一层淡金色光晕扩散，将三人笼罩。风雪撞上光晕，竟自动绕开，连寒气都减弱了几分。
“系统：检测到宿主进入‘彻底摆烂’状态，被动开启‘咸鱼护体’。”
残魂怔怔看着那光晕，又看看陆无尘——后者正眯着眼，一脸“世界毁灭也关我屁事”的表情。
他忽然笑了，笑声沙哑，却少了几分戾气。
“你这人……真是荒唐。”
“谢谢夸奖。”陆无尘吐出一粒壳，“荒唐才能活久点。”
残魂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剑霜感应到他的靠近，纹路剧烈波动，却不再排斥。当他踏出第一步时，霜层裂开一道细缝；第二步，裂缝蔓延；第三步，整片剑霜轰然崩解，化作漫天冰晶，消散于风雪。
石门缓缓开启。
陆无尘慢悠悠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行啊，你这心结，比我上次追债的药铺掌柜还难搞。”
残魂没理他，大步走入遗迹。
内部是一片冰窟，中央立着一座石台，台上插着半截断剑，剑身布满裂痕，与残魂手中的虚影一模一样。
残魂一步步走近，脚步越来越慢。
忽然，冰壁上浮现出一道幻象——风雪中，一道挺拔身影背对而立，手持长剑，剑尖垂地。那背影孤绝，却透着一股决然。
残魂呼吸一滞。
“……剑神。”
幻象中的人缓缓转身，却始终看不清面容。他抬起手，指向天际，又缓缓落下，剑尖对准了自己。
残魂猛地冲上前，断剑高举，剑气纵横，欲斩幻象。
可就在剑落瞬间，混沌灵珠从陆无尘玉佩中飞出，化作一道屏障，将幻象与残魂隔开。
剑气撞上屏障，轰然炸裂，冰屑四溅。
残魂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幻象，声音颤抖：“你为何不战？为何不逃？为何……要背对我？”
陆无尘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冰台上，嗑着瓜子：“你要砍就砍，砍完我请你吃烤红薯。”
残魂怒视他：“你不明白！那一战，他本可胜！他本可斩尽魔头，重立天地！可他却……却……”
“却怎样？”陆无尘问。
残魂咬牙，一字一顿：“他那一剑，本该斩向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