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葫芦倒扣在胸口，灵酒顺着裂痕渗进皮肉，混着血往下淌。陆无尘没动，就地盘坐，指尖还夹着半片瓜子壳，边缘沾了点灰。
他喘得不重，但每吸一口气，肋骨就像被铁钳夹住拧了一圈。玉佩嵌在心口，裂纹爬到了锁骨下方，灵田空间里那株黑苗叶片微微发颤，像是风中残烛。
五爪金龙趴在他身后，半边身子焦黑，龙角断了一截，正冒着青烟。它想撑起身子，尾巴刚抬离地，又砸了下去，震起一小片尘土。
“别动。”陆无尘低声道，“你再扑腾一下，我这破庙都给你拆了。”
金龙哼了一声，鼻孔喷出两股白气，干脆把脑袋往翅膀底下一埋：“主人，我饿了。”
“饿了也得等会儿。”陆无尘闭眼，心神沉入灵田，调出最后一株悟道莲的虚影，“等我把这群崽子送上道，回头请你吃烤红薯——用你的龙息现烤。”
话音落，半空中浮现出一朵银白莲影，光晕柔和，缓缓扩散。数十名弟子正与魔道残部缠斗，剑光交错间，有人脚下一滑，险些被毒刃扫中，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顿住，剑尖垂地，竟不攻不守，反似在等什么。
另一个弟子见状，也收剑入鞘，闭眼静立。第三人紧随其后，三人背靠背，剑柄轻碰，发出一声脆响。
魔道护法狞笑，手中咒印一凝，噬灵咒瞬间发动，方圆百丈灵气如潮水倒灌，尽数涌向他掌心黑洞。寻常修士遇此情形，灵力枯竭，剑气立衰，可这三人却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没乱。
“等。”中间那人忽然睁眼，“等他吸完。”
话音未落，三人同时抬手，剑未出鞘，三道剑气却已破空而起，如细线般精准切入咒链节点。咔嚓一声，黑气崩裂，护法胸口炸开一道血痕，踉跄后退。
“谁教你们这招的？”他嘶吼。
没人回答。三人只是默默站定，姿势依旧松垮，像极了某人嗑瓜子时的懒散模样。
陆无尘嘴角一抽，低声嘀咕：“赵小川这小子，连我等酒醒的耐心都学去了。”
他没再动用系统积分修复自身，反而将灵田里仅剩的三滴静心莲露凝成雾气，悄悄洒向战圈边缘。一名女弟子正被幻象困住，剑尖颤抖，眼看就要自伤经脉，忽然鼻尖一凉，像是有人往她脸上弹了滴水。她猛地清醒，反手一剑，刺穿幻影咽喉。
“师父……”她抬头望向祭台方向，却只看见那人低着头，正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包瓜子。
瓜子壳一颗颗落地，清脆作响。陆无尘一颗接一颗地嗑，腮帮子有节奏地动，仿佛眼前这场生死搏杀，不过是街口茶馆里听的评书。
白璃从东峰掠来，银发未散，狐尾半透明，落地时带起一阵风。她一眼就看见陆无尘那副模样，眉头一皱：“你还坐着？”
“站不起来。”他吐出壳，指了指心口玉佩，“裂到腰了，再动一下，怕是要断片。”
白璃蹲下，指尖悬在他伤口上方，没敢碰：“道体反噬？”
“小问题。”他咧嘴，“就是灵田里的泥巴最近不爱长庄稼，净长裂纹了。”
她瞪他一眼，抬手就要输入灵力，却被他轻轻推开。
“别浪费。”他说，“这会儿补我，不如多撑他们一刻。”
远处，三才剑阵再度合围，这次目标是最后一名护法。那人祭出本命蛊幡，上百只毒虫铺天盖地涌来，声势骇人。弟子们剑光交错，却始终无法近身。
陆无尘眯眼看了两息，忽然把手伸进酒葫芦，掏出一把混着瓜子渣的灵酒渣滓，往空中一扬。
渣滓落地，竟不沾尘，反而在半空凝成一道极淡的虚影——一条咸鱼，头朝下，尾翘起，懒洋洋地飘着。
三名弟子同时抬头。
“师父的……咸鱼？”其中一人喃喃。
“他每次摆烂前，都会这样。”另一人恍然，“意思是——别急，等他们先疯。”
三人相视一眼，齐齐收剑。
蛊虫扑至头顶三寸，忽然停住。不是被挡下，而是……像是忘了要咬人。
就在这一瞬，三人剑柄交叠，剑气自无形中爆发，如涟漪扩散，所过之处，蛊虫尽数爆裂，化作黑雨坠落。
护法仰天惨叫，本命幡应声而碎。
陆无尘看着那道消散的咸鱼虚影，轻笑一声：“系统爸爸，你记下来没？”
【检测到非宿主群体性使用咸鱼道意，触发隐藏成就：‘躺平之光’（未命名流派）】
“行，回头让他们自己起名。”他打了个哈欠，“就叫‘等剑派’也行。”
他低头，发现玉佩裂痕竟在缓缓愈合，不是靠外力，而是从内部泛出微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修补。灵田深处，那株黑苗叶片收拢，重新缩回三寸高，安静如初。
“老剑疯子，谢了。”他低声说。
没回应。但灵田角落，一片枯叶轻轻翻了个面。
白璃盯着他，忽然道：“你把悟道莲的种子给了他们。”
“嗯。”
“那是你最后一株。”
“留着也是烂根。”他耸肩，“不如让他们自己种。”
她沉默片刻，抬手将他额前一缕沾着泥土的发丝拨开：“你就不怕他们走错路？”
“走错才好。”他仰头，望向天空，“我当年就是摔下山才找到系统的。他们要是太顺，反倒没意思。”
远处，战斗已近尾声。最后一名魔修跪倒在地，手中断剑插进泥土，低头不语。弟子们围拢过去，没有补刀，也没有喝骂，只是静静站着。
赵小川走上前，解下自己剑鞘，轻轻放在那人面前。
“从今天起，剑不出鞘，也能伤人。”他说。
那人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动。
陆无尘看着这一幕，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动作不大，却牵动心口裂痕，疼得他咧了咧嘴。
“打完了？”他问白璃。
“差不多了。”
“那我去补个觉。”他转身，酒葫芦晃荡两下，忽然顿住，“对了，瓜子壳还在？”
白璃没说话，抬手从袖中取出那枚沾了灰的壳，轻轻放在他掌心。
他看了一眼，随手一弹。
壳飞出三丈，落地时恰好压住一枚残存的魔道符印。符印微微挣扎两下，像被踩住的虫子，随即化作飞灰，随风散了。
他点点头，抬脚就走。
白璃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你就这么走了？没人给你庆功？”
他脚步没停。
“庆功多累。”他说，“我这种人，适合在背后嗑瓜子。”
话音落，人已走远。
五爪金龙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嘟囔了一句：“主人越来越像棵老咸鱼了。”
金龙打了个哈欠，趴回地上，尾巴轻轻一卷，把那枚曾被白璃收藏的瓜子壳扫进了翅膀底下。
它闭上眼，梦里全是烤红薯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