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尘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林小芽的肩头还差一寸，就像卡在两块磁石之间，动不得也退不得。她嘴角那抹笑还在，僵得不像人脸，倒像是谁拿刻刀在泥胚上硬生生凿出来的。
“别说话。”他轻声说，声音低得像是怕惊动藏在空气里的蜘蛛，“也别点头，更别眨眼——你要是敢闭眼，我保证你睁眼就得喊我爹。”
林小芽没反应，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可那眼神根本不在看东西，倒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往外顶着。
陆无尘缓缓收回手，顺手从怀里摸出酒葫芦，拧开盖子闻了闻，又嫌弃地盖上。“这会儿喝不得，一滴下去，她脑浆就得跟着共振。”他低声嘀咕，转头对五爪金龙道：“降温，绕圈，别停。要是她开始跳舞，你就喷她脸。”
金龙立刻甩头喷出一股寒雾，不是火焰那种灼热的红，也不是冰雪那种刺骨的白，而是一种带着淡淡青灰的冷气，像老酒坊里封了三十年的窖底风。雾气贴着林小芽的身子打转，一圈又一圈，把她整个人裹成个半透明的茧。
她身上那股躁动的灵流果然慢了下来，像是被冻住的溪水，还在往前流，但每一步都磕磕绊绊。
“行，稳住了。”陆无尘松了口气，从酒葫芦里倒出半滴水珠，清亮得像是能照出人影。他顺手捡起脚边一片瓜子壳，用壳尖蘸了那滴水，轻轻点在林小芽眉心。
水珠没渗进去，反而在她皮肤上铺开一层极薄的光膜，像油浮在水面，泛着微微涟漪。
【干扰屏蔽成功，蛊频传导降低63%】。
系统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语气居然还带着点小得意，仿佛刚考了满分的小学生。
陆无尘没笑，反而眯起眼——那层光膜上，不知何时爬出了几道细纹，裂得整整齐齐，像是被人用尺子画出来的。他心头一跳，这纹路他见过，在陆家祠堂那块谁也不准碰的祖碑上，每逢祭祖夜，碑面就会浮现类似的裂痕，说是“封脉纹”，谁碰谁经脉自断。
“合着这蛊还能认祖归宗？”他喃喃，“二叔这手笔，连我祖宗都得给他递茶。”
他不再多想，转身蹲回灵田边，把咸鱼玉佩按进泥土。玉佩一沉，整片地皮轻轻一震，那株黑苗的叶片猛地一抖，金纹倒流，灵气逆旋，像是一台老式留声机突然倒带。
“系统爸爸。”他闭眼，语气诚恳得能去化缘，“开启‘反向共振模拟’，积分我付，锅你背。”
【消耗100积分，模拟地脉蛊频传播路径】。
“确认。”他眼皮都没抬。
下一瞬，灵田上方浮出一幅虚影，像是地底被剖开了一样，无数灵脉如蛛网般蔓延，其中几条泛着暗红光，像是被人用血画上去的。那些红线不断跳动，顺着弟子们站的位置来回游走，像一群闻到腥味的蚂蟥。
陆无尘盯着看了三秒，忽然冷笑：“引灵渠交汇口？二叔啊二叔，你修渠的时候说是为全族引气，结果是给自己埋阵眼？这波操作，连我这咸鱼都看饿了。”
五爪金龙凑过来，龙鳞上的暗纹忽然一闪，频率和那地脉图完全同步。它自己都没察觉，只顾着问：“主人，咱们现在是挖地还是炸山？”
“都不用。”陆无尘摇头，“这阵法聪明就聪明在它不靠死物，靠活人运功喂养。你一炸，它立马转移，还能顺着爆炸的灵波传染更多人。咱们得让它自己觉得——哎，这频道不好使了，换台吧。”
他伸手从灵田里摘下一片藤叶，叶片边缘锯齿状，叶脉却泛着混沌色的光，像是把彩虹嚼碎了吐在上面。这是变异“万频藤”，能模拟任何灵流频率，唯一的缺点是——活不长。
“来，小叶子。”他把藤叶贴在林小芽的剑柄上，低声说，“你今天的工作，就是假装自己是个懒鬼。”
他闭眼，调动一缕意念，不是杀气，不是剑意，而是一种混吃等死、天塌下来也懒得撑伞的咸鱼心态，缓缓注入藤叶。
“从今往后，你们练的‘无剑之境’，口诀改了。”他声音不大，却像广播一样传进在场每个弟子的耳朵，“剑不在势，在瓜在酒。心不求进，但求躺够。练得越狠，越像傻狗。”
藤叶瞬间枯黄，叶片卷曲，像是被晒了三天的菜叶子，可就在它彻底干瘪的瞬间，地底那股暗红的光猛地一颤，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惰性灵频覆盖成功，蛊频识别失败】。
系统弹出提示，语气欢快得像是在放鞭炮。
陆无尘睁开眼，看着林小芽眉心的光膜逐渐稳定，那股诡异的笑也慢慢从她脸上褪去。她眼皮抖了两下，呼吸恢复平稳，像是终于从一场噩梦里爬出来。
“醒了？”他问。
林小芽缓缓睁眼，眼神还有点空，但已经能聚焦了。她张了张嘴，声音发虚：“我……刚才……”
“你刚才差点喊我爹。”陆无尘打断她，“幸好我嘴快，不然你现在就得改姓陆。”
她愣了两秒，脸一下子红了，想反驳又没力气，只能低头看剑。剑柄上的藤叶已经化成灰，随风飘散。
“那……那声音……”她喃喃，“它说只要我再快一点，就能赢……”
“它骗你。”陆无尘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真正的赢家，从来不用赶时间。你看我，躺了这么多年，不也活得好好的？”
他抬头扫视全场，所有弟子都安静地坐在原地，剑归鞘，手放膝，没人敢乱动。他知道，这场危机还没完，蛊种只是被压制，没被根除。但至少现在，没人会突然跳起来喊“快一点就能赢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裂痕依旧，但触手时多了点温热，像是被人悄悄焐过。
五爪金龙凑过来，小声问：“主人，接下来咋办？”
“等。”陆无尘盘腿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包瓜子，“等他们运功，等蛊阵重启，等咱们找到它真正的命门。”
他嗑了颗瓜子，吐出壳，壳落地时正好卡进一道裂缝。
就在这时，系统界面在角落闪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一行小字飞快掠过：【检测到远古指令残留：‘鸿蒙种田令·禁传三代’】。
陆无尘没看见，或者看见了也懒得管。他仰头靠上石台，望着天，嘴里继续咔咔嗑着瓜子。
风从东峰吹来，带着点焦味，像是谁在远处烧了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