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号的登陆舱内，死一般寂静。
只有反重力运输板发出的低沉嗡鸣，以及动力甲走动时，金属关节的轻微摩擦声。
张远走在队伍的最后。他没有回头去看那个被他亲手打造成地狱的实验室，也没有去看那个在培养槽中开始“重生”的科林·安德尔。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那些被小心翼翼护送着的透明容器上。
每一个容器，都代表着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一段滚烫的记忆。
他们是秃鹫军团的魂。
如今，他们踏上了回家的路。
没有人说话。这场胜利，没有带来丝毫喜悦。摧毁的仇恨，远不及亲眼目睹亵渎所带来的刺痛。那股沉甸甸的、混杂着悲愤与杀意的重量，压在每一个人的意志里。
当登陆舱与“报应”号重新对接，舱门滑开时，张远看到了停泊在舰队阵列中的那五艘新船。
“冥蝠”级隐形突击舰。
它们通体漆黑，仿佛是直接从宇宙的暗物质中切割出来的魅影。舰体线条流畅而诡异，没有任何多余的凸起，连武器发射口都隐藏在光滑的装甲之下。它们就那样静静地悬浮着，像五柄等待着刺入帝国心脏的淬毒匕首。
复仇的工具，已经备好。
……
“清算者”号舰桥。
刘屹的意志，笼罩着整个舰队。他的视线，穿过舰桥的观察窗，落在那五艘“冥蝠”上。
“守望者。”
“将剩余积分，全部兑换为‘虚空尘埃’干扰罐，平均分配至五艘‘冥蝠’号。”
【指令确认。】
【正在消耗积分：44,550。】
【正在构建‘虚空尘埃’干扰罐，单价：1,485。总计：30具。】
【正在将干扰罐传送至指定舰船……】
【目前总积分：0。】
积分，归零。
刘屹的意志，没有任何波澜。所有的资源，都必须转化为最锋利的刀刃。
“队长，已抵达圣殿星域外围。”李兵的意志，将一副庞大而复杂的立体星图，投射在舰桥中央，“我们即将进入‘天穹之眼’的极限侦测范围。”
星图上，一颗璀璨的蓝色星球，被它的卫星——一颗灰白色的月球环绕着。而在星球与月球之外，是一张由无数光点和能量流组成的，密不透风的天网。
每一个光点，都是一座轨道防御平台、一个重兵把守的星港，或是一支巡逻舰队。无数道看不见的探测波束，如同蛛网般交织，将整个星系，包裹成一个铁桶。
“科林·安德尔没有说谎。”李兵的意志，冰冷地分析着，“‘天穹之眼’的防御密度，比帝国军方数据库里的公开资料，高出三个数量级。常规舰队突入，生存率为零。”
“所以，我们不用常规方式。”
刘屹的意志，转向了那五艘蓄势待发的“冥蝠”。
“‘冥蝠’小队，代号‘幽灵’。你们的任务，是敲掉这张网的神经中枢。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反物质鱼雷也好，‘虚空尘埃’也好，我要你们在三十分钟内，为我们撕开一条安全的航道。”
“收到。”一个简洁而沉稳的意志，从“冥蝠一号”的舰长处传来。
“主力舰队，引擎冷却，进入静默状态。等待‘幽灵’的信号。”
命令下达。
庞大的舰队，如同隐入黑暗的巨兽，关闭了所有主动探测设备，只有引擎还在以最低功率维持着姿态。
五艘“冥蝠”，则像五滴融入黑夜的墨水，悄无声息地，脱离了舰队，向着那张致命的天网，滑行而去。
……
“冥蝠三号”舰桥。
舰长周平，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被动式传感器读数。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舰桥内，一片漆黑，只有仪表盘上幽绿色的数据在静静流淌。为了达到极致的隐形效果，舰船内部的光源和热源，都被降到了最低。空气中，只有维生系统发出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嗡嗡声。
“距离第一侦测节点，三万公里。”导航员的声音，在频道里低得像耳语。
“右舷三十度，发现帝国‘惩戒’级驱逐舰，正在进行常规巡逻。距离，一万八千公里。”
周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万八千公里，在宇宙战中，这是一个可以被瞬间锁定的距离。他甚至能想象到，只要对方的相控阵雷达功率稍微开大一点，他们这艘脆弱的突击舰，就会像黑夜中的火炬一样，被瞬间点亮。
“释放一号‘虚空尘埃’。”周平低声下令。
“收到。”
舰体后方，一个罐子被无声地弹出。它在太空中解体，散播出一团肉眼不可见的、由无数纳米颗粒组成的尘埃云。这片尘埃，会短暂地吸附并扰乱主动探测波，制造出一个转瞬即逝的信号盲区。
“穿过去。”
“冥蝠三号”，如同一条滑腻的游鱼，擦着那艘庞大驱逐舰的探测边缘，险之又险地，钻进了网络的缝隙。
周平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比任何一场炮火连天的舰队战，都更让人窒息。
【‘幽灵’全队，已突破外层警戒线。】
【正在接近主要目标。】
刘屹冰冷的意志，在加密频道中响起，像一剂镇定剂。
【同步目标数据。】
五艘“冥蝠”的舰桥内，同时亮起了三个被标记为最高威胁的红色坐标。那是“天穹之眼”最核心的三个数据处理与指挥中心。它们隐藏在三座巨大的、伪装成民用空间站的军事要塞内部。
“锁定目标。”周平的意志，变得和刘屹一样，冰冷而锋利。
“‘虚空之矛’，解锁。”
舰腹下，六枚修长的、通体漆黑的反物质鱼雷，露出了发射口。它们的弹头，没有任何传感器，只有最纯粹的、用于毁灭的物理法则。
“同步倒计时。”
【十。】
【九。】
……
周平的意志，与另外四艘“冥蝠”的舰长，紧紧连接在一起。
【三。】
【二。】
【一。】
“发射！”
三十枚“虚空之矛”，没有任何火焰与光芒，如同三十个沉默的死神，脱离了母舰，以亚光速，扑向了那三座巨大的空间站。
在帝国“天穹之眼”一号指挥中心，刺耳的警报，突然响彻了整个要塞。
“警报！侦测到空间异常！多个高能反应正在接近！”
“是什么东西？！”当值的指挥官，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知道！我们的传感器上什么都没有！就像……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
毁灭，降临了。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在要塞的前方，一个绝对漆黑的球体，凭空出现。它迅速扩大，吞噬了光，吞噬了能量，吞噬了装甲，吞噬了要塞里数千名帝国士兵惊恐的尖叫。
整座直径超过二十公里的军事要塞，连同一艘正在旁边进行补给的巡洋舰，就这样，被从宇宙中，干净利落地“抹”去了一块。
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同样的一幕，在另外两个坐标点，同时上演。
横亘在圣殿星外围的“天穹之眼”，那张密不透风的天网，被硬生生撕开了三个巨大的、无法弥补的缺口。整个防御体系的指挥网络，瞬间瘫痪。
“清算者”号舰桥。
李兵的意志，在公共频道中，发出一声怒吼：
“航道已清理！帝国反应部队，预计在七分钟后抵达！”
刘屹的意志，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斩破了宇宙的寂静。
“全舰队，引擎功率百分之一百二十！目标，圣殿之月！”
“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