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江远步步高升，他们这些与他血脉相连的人却一点儿好处都沾染不到，安平伯蒋通也好，伯夫人韩氏也罢，心里都仿佛有一百只猫爪在不停地挠啊挠，挠的他们无比心焦，挠的他们火气暴涨。
安平伯蒋通不知不觉增加了他训斥儿子们的次数和力度，伯夫人韩氏则是因为他逼得自己儿子愈发不着家，愈发喜欢流连花街柳巷而对他生出了极大怨言。
若是放在从前，她或许还不会直接与安平伯蒋通爆发争吵，但最近两年她正为儿子的亲事焦头烂额，心中积压的火气实在不少。
前面也说了，她那嫡次子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纯种纨绔，他那早就已经烂大街的坏名声，以及安平伯府那一直空悬着的世子之位，就是同时叠加在他身上的双重debuff。
别说是在安平伯府之上，以及和安平伯府同一圈层的那些勋贵、官员了，就算是比安平伯府低了一两个圈层的普通京官，人家也是万万不想把家里女孩儿嫁到安平伯府的。
毕竟......实在是无利可图。
好吧，说无利可图其实都是委婉客气的了，说有害无益才是客观陈述。
安平伯对自己这个嫡次子本就不甚在意，现在又因为江远的不时冒头，对他愈发横挑鼻子竖挑眼睛。
他不觉得自己臭骂儿子、责罚儿子有啥不对，甚至还觉得自己这都是为了掰正他那不成器的嫡次子，是为了他的那个嫡次子好。
然而孩子小时候你不教，性情、人品、习惯......都已经彻底定型了，你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对他负有教养之责了，不得不说，这马后炮实在是来的有些过于迟缓了。
他的那个嫡次子，根本就不觉得自己父亲这是为了自己好，他只会觉得，自己父亲这是又在为了那些贱种找他的茬儿。
他畏惧，也厌恶，但却因为自己没甚本事，所以只能被动避让。
于是他尽可能地选择在外流连，选择少与父亲接触。
然而他却忘了，好人家的年轻子弟，谁又会一直流连花街柳巷？
他的名声愈发坏了，原本愿意与他家结亲的少数几个小官之家，也为了不被其他人的吐沫星子给淹死，或者被御史直接在朝堂上公开处刑，默默选择了改变结亲对象。
众人想着，罢了罢了，左右这根高枝原也不太牢靠，就他这变本加厉，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去做的纨绔德行，那世子之位他九成九是拿不到了。
而他若是没了世子之位，他们又何必白白牺牲自家姑娘的未来人生？
毕竟就算要卖女儿、侄女和外甥女，他们也得把人卖出个合算的价码才成。
接连收到女方反悔消息的伯夫人韩氏，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她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满腔邪火，第一次不顾形象的，和始终把她说的话当成耳旁风的安平伯蒋通狠狠吵了一架。
安平伯蒋通当然不会容忍区区一个内宅妇人冒犯自己的家主威严，他不仅在侯夫人韩氏面前摔了茶盏，而且还一连数月都没有往她院子里去。
甚至因为她的“不识好歹”，安平伯蒋通还直接放弃了他那嫡次子。
这种放弃当然不仅仅只是体现在管教层面，而是直接就把他那嫡次子排除在了世子候选名单之外。
至于他那几个庶子，被他寄予厚望当然是件好事，但他们之前被自己生母运用语言艺术虚构出来的“优秀”，在安平伯蒋通开始较真儿之后，却是很快就都变成了虚幻的镜中花、水中月。
安平伯蒋通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的这些庶子并不是他之前以为的“没有江远优秀”，而是他们即使不和江远对比，只和京城的其他同龄人对比，也会被京城的大多数官宦子弟衬托的十分平庸。
真要划分档次的话，他们大概只能被划分在倒数第二档，也就是虽然不败家、不纨绔，但也没本事为家族做些什么的米虫一档。
被迫认清现实的安平伯蒋通，只觉自己眼前一阵接着一阵的闪过耀眼金星。
他的爵位，他蒋家的基业，他希望家族在他有生之年，能够再进一步甚至再进两步的伟大构想，至此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将会全部变成泡影。
大受打击的蒋通病了，病的很重，伯夫人韩氏身为伯府主母，虽然正和蒋通冷战，但却还是得负起责任，替他请医问药。
然而安平伯蒋通对她的忙前忙后却并不领情，或许是身体上的不舒服降低了他对自己情绪的管控能力，妻妾、儿子为他侍疾期间，所有人都遭到了他的无差别攻击。
韩氏和她那位嫡次子，府上几位妾室以及她们生的庶出子，每个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被蒋通骂过。
只有蒋通原本就只将之视为联姻棋子的他的几个庶女，侥幸没有挨过他的怒骂或者训斥。
韩氏和他吵过架，对他趁病作妖虽然意外，但却接受的很快，她儿子她也只是支使对方帮忙跑腿儿，比如带着小厮长随去请大夫、买补品，再比如看着蒋通的心腹下属帮他抓药、熬药。
这些活儿其实全部都是下人在做，她那嫡次子只不过是以主家的身份出现一下，让人看到他确实在为自己生病的父亲忙碌，并不是那种没心没肺、只顾自己玩乐的不孝之子。
反倒是蒋通的几个妾室以及她们生的那些庶子，全部都被韩氏强制排班，成了给蒋通“侍疾”的主力选手。
虽说他们这种人家，所谓“侍疾”，大多数时候也只是需要他们略微给下人搭一把手，并不需要他们真的亲力亲为、点灯熬油，但却架不住如今的蒋通那是相当不好伺候。
如果放在平时，他那些妾室、庶子绝对会争先恐后，即使韩氏不给他们排班，他们也会巴巴的往蒋通面前凑，好让蒋通看到他们对他的关心和看重。
可现在的情况却与正常情况大不相同，现在的蒋通，不管他们再怎么小心讨好，得到的也依然基本都是冷脸、斥责乃至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