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妮肚子里的孩子最后还是没能保住。
在医院里住了两天,谢云舟用自行车把她驮回了家,车后座上垫了厚厚的棉絮,他却全程没说一句话,整个人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谢婶子虽然恨朱玉瑶恨得牙痒痒,想把她告上组织,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
她更心疼自己的儿子。
如果这件事闹大了,那谢云舟被戴绿帽的事就会传遍整个军区,以后在营里抬不起头来,就连她出门都会被人嘲笑。
可是,就这样放过朱玉瑶,谢婶子又不甘心。
恨意和顾虑像两把刀子,把她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赵春妮躺在床上哭哭啼啼,哭诉着她是被人害了,“妈,云舟,你们就原谅我这一次,孩子真的是云舟的,那次只是意外,我也是受害者,你们应该体谅我才对。
现在孩子没了也好,以后我一定和云舟好好过日子,行吗?你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再也不会任性拿乔了。”
谢婶子气得手都在抖,胸口起伏指着赵春妮的鼻子就骂。
“你若是真被人硬逼着做了那事,回来咋不跟云舟说?他是你男人,是部队里扛枪的营长,还能不给你做主?你倒好,揣着个野种就想往我们谢家炕头上赖,想让我们给你养野种?我啐你一口!门儿都没有!
她越骂越激动,伸手拍了下桌子。
“我儿子在部队里流血流汗,凭啥要帮你养野男人的种?你还敢说朱玉瑶逼你给叶西西下药?若不是你自己先做了亏心事,腚沟子不干净,她能拿住你的把柄?!
我在纺织厂看了半辈子纱锭,啥样的人没见过?经纬线歪了布就废了,人的心歪了,这辈子都直不了!”
谢云舟闻言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天天早出晚归,且一日比一日沉默。
叶西西也觉得奇怪,这事怎么就跟只脱了一只靴子般,另一只迟迟未能落地?
反而是宋砚洲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事儿没完,你就看着吧。”
敢算计他媳妇儿,就得做好承受他报复的心理准备。
五月上旬,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在军区里炸开了——
朱月玲母女在军区外面被一个混混捅了一刀,而那混混最后被抓住,供出事情真相。
当初是朱月玲拿钱让他盯上赵春妮,并让他们在那天晚上将赵春妮拖进巷子深处凌辱,但他没想到赵春妮会怀孕。
那混混家里人早就死光了,就剩下他一人,家里穷得叮当响,三十好几了还没娶上媳妇,平时招猫逗狗,在村里最喜欢跟一些妇人玩在一起。
但一次都没能让人怀上,去了医院检查才发现他那玩意质量不高,稀得很,不容易让人怀孕。
换句话说就是想要儿子传宗接代几乎成了不可能。
他平时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浑不吝,想着反正自己一条烂命,将来又没有儿子送终,死了也就死了,活的时候及时行乐就行。
没曾想,才收了钱搞了赵春妮几次,居然还让人怀上了!
结果混混这边才刚兴奋没一会,就听说自己儿子被朱玉瑶给弄没了,这还得了?
朱月玲当初指使他去强女干赵春妮的时候虽然做了伪装,但混混也不是吃素的,留了个心,偷偷跟踪她找到她的住处,想着事成之后还可以用这个件事威胁,从朱月玲身上再讹多点钱。
于是混混抓了把刀就上门寻仇去了。
也是朱玉瑶倒霉,平时她也就隔个十天半个月才会去见朱月玲,结果她推了赵春妮害她流产,那几天一直惴惴不安害怕谢云舟将她告上军事法庭。
结果对方却一直没动静。
她更是害怕,一有空就跑出去找朱月玲给自己出主意。
就这有被混混堵了个正着,认为自己死了儿子的混混猩红着眼,在朱月玲母女两人身上捅了好几刀。
幸好邻居听到动静,及时报公安,两人才浑身是血被送进医院。
混混被抓时还叫嚣着,“他娘的,敢害老子儿子,你们他妈的给老子等着,老子出来后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而朱月玲母女即使受了伤,也没能逃脱法律对她们的惩罚。
见事情败露无法抵赖,朱月玲知道这次不可能轻易逃脱,便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她躺在病床上,身上被捅了好几刀口子,疼得她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和我女儿无关!叶西西那个贱人,我照顾了她那么多年,可这个白眼狼转过头就咬我一口,不但卖了我的房子,还抢了我女儿的工作,就连我儿子都被她害得进了劳改场,我恨她!
混混是我指使的,就是想用这个把柄让赵春妮听话,借她的手去给叶西西下药,我要让叶西西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
五月中旬,军区大会上,朱玉瑶被作为“破坏军属团结、故意伤害军属”的典型案例通报。
朱玉瑶作为文艺兵,失手推搡导致军属流产,且此前有教唆赵春妮下药的违纪行为,桩桩件件都严重损害军队声誉,违反群众纪律,经组织审定,开除军籍的处分毫无悬念。
经方清辉多方斡旋,加上当时一同在场的几个文艺兵帮忙作证,朱玉瑶的行为被定性为过失伤人,还主动承担了赵春妮的全部医疗、营养费,总算帮她免去刑事处罚,只需要由军队协调向谢家支付民事赔偿。
与此同时,朱月玲的判决也下来了。
朱月玲蓄意雇佣他人侮辱军属、教唆犯罪,犯流氓罪和故意伤害罪两项罪名成立,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发配黑水市兴棵湖劳改农场服刑。
两天后,谢云舟的离婚申请获组织批准,赵春妮在家里砸了碗筷,哭闹撒泼了整整一下午,始终无人理会,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收拾行李离开军区,回去她沪市的娘家。
被押往黑水市的前一天,朱月玲突然执拗地着要求见叶西西。
叶西西如她所愿,出现在她面前。
探视室的铁窗隔开两人,朱月玲看着昔日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甘喘的继女,如今一身军装笔挺,肩章在灯光下扇着冷光,站在那光鲜亮丽英姿飒爽。
朱月玲死死攥着铁栏,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但她最后还是笑了,枯槁的脸上瞬间挤出怨毒的笑,“叶西西,没想到又被你逃过一劫,你说你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每次都能安然无恙!”
说到这里她面色开始扭曲,“你还不知道吧?其实你就是个野种!是蒋素心那个贱人和野男人苟且生下来的野种!你以为叶和平为什么后来不疼你了?那是因为他知道了你不是他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