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回车键，屏幕上的“透明日志”跳出第一条推送：今日全国设备唤醒次数4.2次\/户，夜间最长待机时长6小时17分钟。系统提示音轻轻一响，像泡面桶盖弹开的那声“啪”，不吵人，但挺提神。
他端起桌角那杯凉了半截的茶，吹了口气，其实也没热气，就图个动作顺溜。
赵磊一大早就钻在电脑前，眼睛盯着后台数据曲线，像是在数蚂蚁搬家。九点刚过，他忽然抬头：“刘师傅，你看这个。”
王芳和孙雯也凑了过去。屏幕上是一张折线图，七天咨询量走势清清楚楚。前三天，“感应误触”“半夜灯自己亮”这类问题还占三成以上，到了昨天，直接掉到不足两成。取而代之的是“远程诊断服务怎么开通”“数据屏能不能装在楼梯口”这种带具体需求的提问。
“不是我们讲得多好，”赵磊点了点图表，“是人家开始信了。”
王芳翻出通话记录本，念了一句：“南山区李阿姨昨天打来，说她闺女看了官网日志，专门让她问问能不能升级套餐。”
孙雯笑出声：“她闺女？那小姑娘上次来看妈，还说咱这灯是‘老年科技陷阱’呢。”
“现在变‘孝心装备’了。”刘好仃也笑了，“人不怕产品有毛病，怕的是你藏着掖着。咱们把数据晒出来，反倒让人踏实。”
话音刚落，赵磊的邮箱“叮”了一声。新邮件来自深南片区某大型社区物业办公室，标题写着：“关于数据展示屏安装周期的补充询问”。
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王芳合上笔记本：“他们没签别人？”
“问安装周期，说明还在考虑咱们的方案。”刘好仃靠回椅背，“别催，也别解释太多。让他们自己琢磨去。”
孙雯转头看赵磊：“我手头那段养老院的视频剪好了，要不要发过去？”
“不群发。”刘好仃摆手，“单独发给他一个人。就说，这是我们上个月装完的真实记录，您先看看，再决定。”
视频三分钟，没配乐，没字幕。画面里一位老人夜里起身，走廊灯自动亮起，光线柔和，脚步稳稳走到厨房，倒水，喝完，又原路返回。镜头最后扫过墙上的挂钟，凌晨一点十七分。画外音只有一句：“不用摸黑，也不用喊人。”
当天下午，物业主任回电。声音听着比之前松快：“看了，心里踏实了。你们这灯，是真知道人要干啥。”
王芳握着听筒，嘴角压都压不住。挂了电话，她立刻登记进客户进度表，合作意向确认栏，重重打了个勾。
赵磊趁热打铁，把最新一周的数据整理成简报。新增订单中，68%来自未参与前期推广的区域，全是通过官网自主查询或老客户推荐下单。最离谱的一单，是龙岗一个年轻夫妻，看了三期《用户之声》视频，直接打电话来订了全屋套餐，备注写着：“你们修灯的态度，比卖灯的公司靠谱。”
孙雯把这段备注截图存了下来，命名“客户原话07”。
刘好仃看完简报，没说话，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看得见，摸得着”下面画了一道横线，又补了四个字：“稳住了。”
王芳忽然提了一句：“隔壁厂那边，听说已经开始第二轮降价了，要不要我们也动一动？”
赵磊立刻接话：“他们降八百，我们降一千，先把市场抢回来。”
孙雯没吭声，低头摆弄摄像机电池。
刘好仃转过身，看着两人：“咱们上礼拜送出去多少份远程诊断服务包？”
“三十七份。”王芳答得利索。
“退回来几个？”
“零。”
“数据屏装了几处？”
“四家试点，全落地了。”
他点点头：“人家降价，是想让我们跟着跳坑。咱们要是也降，就成了比谁先 bankrupt——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破产。”赵磊小声纠正。
“对，破产。”刘好仃笑了，“可我们现在不拼价格，拼的是谁家灯更懂人。你降再多，能降出个半夜起来喝水，灯知道轻点亮的服务吗？”
孙雯终于抬头：“我昨天去回访李阿姨，她贴在冰箱上的纸条还在，‘谢谢小灯’。她孙子拍了照，发朋友圈，底下二十多个人问在哪买的。”
办公室安静了一会儿。
王芳翻开新打印的客户清单，用红笔圈出几个重点跟进单位：“那我明天开始，把服务承诺书附在报价单后面发出去？”
“发。”刘好仃说，“但别写‘绝对零故障’，就写‘城区两小时内到场’。能做到的才敢说，说了就得做到。”
赵磊调出后台界面，准备更新今天的日志数据。光标停在输入框，他忽然问：“今天全国平均唤醒次数是多少？”
“4.1次。”孙雯从导出表里抬头，“比昨天少0.1。”
“正常。”刘好仃端起茶杯，“说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习惯它的节奏了。灯知道什么时候该亮，人也知道什么时候该信。”
王芳把服务承诺书模板传进共享文件夹，命名“V3_最终版”。赵磊在数据表里新增一行，填入今日访问量峰值时间：上午十点二十三分，来源关键词“透明日志”。孙雯把最新一期《用户之声》视频上传至官网首页，封面是李阿姨笑着关灯的画面。
刘好仃坐在工位上，显示器仍开着“透明日志”后台界面，光标停在“明日摘要待生成”提示旁。他没有关闭电脑，而是重新泡了杯茶，茶叶在玻璃杯里缓缓舒展。窗外天色渐暗，楼下的叉车早已停歇，整层楼只剩下几盏工位灯亮着。
王芳在整理客户回执，赵磊核对着下周数据模板，孙雯把刚导出的视频素材命名归档。键盘声轻一阵，密一阵。
刘好仃喝了口茶，温的，不烫，也不凉。他盯着屏幕，等系统自动生成明天的第一条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