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把鼠标从“发送”按钮上移开，屏幕上的“信任闭环v1.0”材料包还停留在预览界面。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七点四十分。办公室的灯刚亮了一圈，小李端着早餐进来，豆浆杯盖还冒着热气。
“头一炮，今天打。”刘好仃起身，把昨晚打印的材料包又翻了一遍，“小李，你先发宏远厂那边的精简版，别带数据表，就一段视频加一张责任卡，看他们点不点。”
小李咽下一口包子，点头打开电脑：“发完要不要问一句‘收到吗’？”
“不问。”刘好仃摇头，“等他们主动问，才是真上心。”
陈工走进来时手里拎着两个文件夹，一个是材料包原件，另一个贴着“模拟问答补丁”。她把文件夹放在桌上，打开投影仪：“我昨晚把老陈的巡检记录做了截图，加上交接班时间戳，能证明我们真有人轮岗。”
王工探头看了看：“那要是客户问，‘你们值班员会不会打游戏’呢？”
“那就给他看屏幕记录。”刘好仃笑了笑，“我们后台每十分钟自动截图一次操作界面，全存着。谁值班，干了啥，清清楚楚。”
“这招狠。”王工掏出手机，“我来演客户，小李你接，试试看怎么递这话。”
三人围到小李工位前。王工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你们这系统听着不错，可万一值班的小伙子半夜打王者荣耀，漏了报警呢？”
小李一愣，卡了几秒才说：“我们有双人轮岗，还有系统日志……”
“太干。”刘好仃打断，“客户不是要听制度，是要听‘我放心’。你换种说法——‘我们俩一组，每两小时互相签到一次，记录保存三个月。您不是在赌一个人，是在用一套人盯人的规矩。’”
小李重复一遍，语气顺了。
“再来。”王工不饶人，“我问：‘你们负责人老陈，要是辞职了怎么办？’”
陈工立刻接上：“他签了三年专项服务协议，违约金三十万，公司公告栏贴着呢。而且他家小孩在厂子弟小学上学，搬家？搬不走。”
办公室安静了一瞬，随即笑出声。
“行。”刘好仃点头，“真实，比承诺有用。”
八点整，第一轮材料包发出。小李给五家c类客户推送了视频链接和责任人卡，陈工同步更新了跟进表，标记为“首轮触达”。
九点十五分，消息开始回流。
一家客户点了视频，停留了四分三十六秒，但没留言。另一家直接转发给了技术主管，备注写的是“看看这家怎么说”。
最让人捏把汗的是第三家——华通机电的刘工，看完视频后回了一句：“你们这值班员，真住厂后头？”
小李手悬在键盘上，回头看向刘好仃。
“让他看照片。”刘好仃说，“老陈昨天在食堂打饭那张，背景是家属楼三单元门口。”
陈工立刻调出照片发过去。两分钟后，对方回了个“嗯”，再没说话。
“不是拒绝。”刘好仃轻声说，“是开始想了。”
十点，王工接到一家b类客户的视频接入请求。对方是家五金厂的老板，开门就问：“你们说得挺好，可万一值班员睡着了呢？”
王工没慌，打开页面，点出“双人轮岗”标识：“我们两人一组，每两小时在系统里互相确认一次状态，记录可查三个月。您要是不信，现在就能看昨晚的交接截图。”
对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们还挺较真。”
“不是较真。”王工说，“是知道您不敢拿生产开玩笑。”
挂了视频，王工抹了把额头的汗：“这问题咱们模拟过，但真碰上，心跳还是快了两拍。”
“正常。”刘好仃递了杯茶过去，“说明你在乎。”
中午前，最后一组材料包发出。刘好仃把三类客户的反馈情况调出来，分屏对比。A类客户关注回本周期，b类客户在意安装是否影响生产，c类客户的问题，清一色集中在“出了事谁来扛”。
“方向对了。”他说。
下午两点，刘好仃亲自接通了一家c类重点客户的视频。对方是家塑料厂的厂长，姓周，之前三次接触都止步于“再考虑”。
周厂长一接通就问：“你们比别家贵一倍，凭啥让我信你们能扛三年？”
办公室瞬间安静。小李停下敲字，陈工抬头盯着屏幕，王工手捏着笔，没动。
刘好仃没急着打开材料包。他往前坐了坐，声音平缓：“您之前有没有遇到过，系统出了问题，打了三天电话才有人来？”
周厂长一愣，点头：“去年换了一套节能系统，报警了没人管，最后自己找电工拆的。”
“那您当时最气的是什么？”刘好仃问。
“气他们收了钱就跑。”周厂长语气沉下来，“电话打不通，人影都找不着。”
刘好仃点点头，这才打开“信任材料包”。先放宏远厂电工下班打卡的画面，再切到老陈的工牌和住址截图：“我们不搬厂，不换人。您怕的不是贵，是花了钱还得孤军奋战。我们，就在您隔壁。”
周厂长盯着屏幕，没说话。视频画面停在老陈家门口那棵老榕树上，树下还拴着条狗。
几秒后，他轻声说：“这回我听明白了。”
刘好仃没接话，也没急着推流程。
周厂长抬起头：“你们那个值班系统……能让我看看实时画面吗？”
“能。”刘好仃点开三号炉的监控页面，底部浮着一行小字：“当前值班：陈立，已连续盯屏7小时12分钟。”
“这人我见过。”周厂长忽然说，“上个月来厂里修过电路。”
“是他。”刘好仃笑了，“十八年工龄，脾气倔，但守诺。”
周厂长沉默了几秒，说：“你把后续流程发我邮箱吧。”
小李立刻操作，系统自动标记该客户状态由“观望”转为“意向明确”。
刘好仃靠回椅背，端起茶杯，吹了口气。茶面浮着几片叶子，还没沉底。
办公室重新响起键盘声。陈工在整理新一轮材料补丁，王工开始准备下一场模拟，小李更新了客户跟进表。
刘好仃盯着屏幕，三组客户状态分栏并列。其中一栏，刚刚跳出了“已请求视频沟通”的提示。
他伸手点开，画面加载到一半，信号条卡在百分之七十六。
他没动，也没催，只是把鼠标轻轻移到“刷新”按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