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半的气血被强行吸走,这也就是他的身体远超同阶,若是换做旁人,此刻早已倒地不起,元气大伤都是轻的。
他不敢耽搁,强忍着眩晕和脱力感,从怀中摸索出一个小巧的玉瓶。
拔开塞子,一股淡淡的药香散出,他看也不看,只知道大概是某种疗伤增气两用的丹药,随后便直接将里面仅剩的三颗龙眼大小、呈暗红色的丹药全部倒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三道温热的暖流涌入腹中,随即磅礴的药力便化开流入了身体各处。
霎时间如同干涸的大地迎来了甘霖,虽然无法立刻补回所有亏损,但那令人心悸的冰冷和空虚感总算被遏制住,手脚也恢复了些许力气,至少能够站稳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尊再次陷入死寂的木雕,眼神冰冷。
这东西远比他想的还要邪门,要不是提前吸收了那么多人的气血,自己方才那一冲动,恐怕今天就栽在这里了。
前阵子闲暇之时,江真给自己迄今为止遇到的各种邪门玩意儿排了一个名,浮屠道目前应该排第一,滋露宗排第二,南域散人应该排第三,老廖头排第四,眼前这木雕大抵和大愉宝典不相上下。
这一切的一切早已说明,在这普天之上,真有一些未知之物,其存在本身,就超出了常理与认知的边界,有着各自特殊的,旁人亦或者旁物无法逾越的规则。
那玄者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若如同南域散人文中所说,祂们一直死死觊觎整个世界的生灵,又有着如此神力,那为何不亲自下来夺走呢?
这一切,真像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团……
江真扶着冰冷的岩壁,又喘息了片刻,待那三颗丹药的药力在法脉中完全化开,带来些许暖意和力气,才勉强支撑着站直身体。
眼下只可惜他原本打算立刻进入山洞追踪杨风,但那洞口进去不过数丈,通道便一览无余,两侧是光秃秃的粗糙岩壁,根本没有任何可以遮蔽身形的凹陷或巨石。
若是此刻贸然进入,一旦外面那些追兵赶到,堵住洞口,他便是瓮中之鳖,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
“不能进去。”
这个念头瞬间清晰。
他状态极差,洞内环境不明,此刻进去风险太大。
几乎就在他做出决断的同时,洞外传来的嘈杂声迅速逼近!
“快!在那边!”
人影幢幢,灰白色的雾气被猛烈搅动,至少二三十名黑袍教徒从不同方向涌来,瞬间将洞口外围了个半满。
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几乎比身旁的教徒高出一个头,穿着与其他教徒略有不同的暗红色镶边黑袍,气息沉浑霸道,赫然是一位炼精期八层的强者!
巴图目光如电,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尊沉寂的木雕上。
他鼻子猛地抽动了几下,仿佛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细微的气味,随即脸色一变,厉声道:“不对!圣像刚被触发过不久,气血还有残留……不止一道!有两个人!一个已经进去了!”
他猛地扭头,猩红的目光扫视浓雾弥漫的四周,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另一个……气味到这里就淡了,混在这雾里,应该还没走远!给老子搜!挖地三尺也要把这只老鼠揪出来!”
周围的普通教徒闻言,也纷纷学着巴图尊者的样子,使劲吸着鼻子,试图分辨那虚无缥缈的“气味”。
然而,任由他们如何努力,除了木雕周围这小片区域,其它的地方根本闻不到任何巴图尊者所说的“生人”气息。
他们脸上露出茫然和些许惶恐,只能更加卖力地挥舞着手中的骨刃或符箓,胡乱地拨打着周围的灌木和草丛,向雾气深处漫无目的地搜索过去。
江真此刻,正藏身于距离洞口约十五六丈外的一簇茂密的、带着毒刺的荆棘丛之后。
他半蹲着身体,无相隐息功运转到极致,连呼吸和心跳都刻意降低到停滞,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浮屠眼的金光内敛,仅透过荆棘的缝隙,冷冷地观察着洞口的情况。
“好敏锐的嗅觉……”
江真心中凛然。
幸好他刚才隐蔽气息够快,否则现在很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看着那些如同无头苍蝇般在浓雾中搜索的普通教徒,又看了看那名气息凶悍、依旧站在洞口附近,如同门神般警惕扫视四周的尊者,一个计划在江真心中迅速形成……
他既然进不去,倒不如就守在这里等杨风出来,最后再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顺便还能杀几个邪修解解闷。
主意初定,想到就做,江真随后缓缓向着一名落单的食人教邪修背后,缓缓靠拢了过去……
几乎在江真于浓雾中开始狩猎的同时,黑泉谷外围,一片地势稍高、能够隐约眺望谷口方向的密林中,数道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正静静潜伏着。
正是负责接应的刘宝田、苏兰,以及几名青木门弟子和两位李祥派来的玄镜使。
他们每人身上都贴着一张匿身符,淡薄的法力波动扭曲了光线,将他们完美地隐藏起来,如同林间普通的阴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谷内除了终年不散的浓雾,并无任何明显的信号或动静传来,甚至连鸟叫雀鸣之声都没有,在这种压抑的环境里等待,最是消磨人的耐心。
“啧,真他娘的憋闷!”
其中一名身形略显干瘦、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玄镜使似乎有些耐不住了,低声嘟囔了一句。
他伸手,颇为熟练地“刺啦”一声,将胸前的匿身符撕开一角,暂时破坏了其隐匿效果,身形顿时在空气中模糊地显现出来。
紧接着便旁若无人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光发亮的烟袋锅子,塞上烟丝,指尖一搓,一抹微弱的火星闪过,随即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一股劣质烟草的辛辣气味在林中弥漫开。
他身旁不远处的刘宝田见状,眉头一皱,也主动显露出身形,沉声道:“你们李大人不是说那些食人教的鼻子比狗还灵吗?在这里抽这东西,不怕把他们招来?”
这玄镜使名为周大庆,只见其闻言吐出一口浓烟,混不在意地瞥了刘宝田一眼,用烟袋锅子指了指黑泉谷的方向:“刘老弟,放一百个心。这儿离那鬼山谷口还远着哩,中间隔着好几道山梁子。那帮食人教的邪修活动的范围有限的很,进出都绕远路,走的是山另一头那些见不得光的密道。老子在这儿抽两口,他们就算闻见了味儿,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摸过来。”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下意识地左右瞟了瞟,似乎觉得有点理亏,嘬了两口后,还是悻悻地将烟袋在鞋底磕了磕,熄了火收了起来。
为了掩饰这点尴尬,姓周的话头一转,看向刘宝田,带着几分揶揄道:“话说回来,刘老弟,你先前擅自让你那位王师弟跟进谷去探查,不也坏了规矩吗?李大人可是再三吩咐过,除了那吴狠和杨风两个指定的探子,咱们谁也不能靠近,以免打草惊蛇。你这可是抗命啊。”
刘宝田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哼一声:“规矩?在下当然知道规矩!但我更怕他们两个死在里面,咱们还跟傻子一样在这里干等!”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直维持着匿身状态的苏兰猛地一把扯下了身上的符箓,显露出窈窕的身形,语气带着一丝急促和警惕,低声道:“刘师兄,周大哥,别争了!王师兄回来了!”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目光齐刷刷投向林地边缘。
只见一道略显狼狈的身影正快速穿林而来,正是之前被刘宝田派去接应探查的王黄。
他身上的服饰沾了不少泥点和草屑,脸色有些发白,气息也有些不稳,显然这一路并不轻松。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肩头上,赫然扛着一具……干瘪得如同风化了数月般的尸体!
那尸体穿着食人教的黑袍,皮肤紧贴着骨头,眼眶深陷,模样凄惨可怖。
王黄快步走到众人面前,将肩上的干尸“噗通”一声扔在地上,自己也扶着膝盖喘息了几下,才抬起头,脸上带着心有余悸和后怕。
“情况……他娘的好像不太对劲!”
王黄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沿着他们可能行进的路线往里摸了将近半个时辰!越往里走雾气越重,伸手都看不见指头!但是……太安静了!别说活人,连个活着的鸟兽虫子都没见到!整个山谷深处,死寂得吓人!”
他指了指地上的干尸:“就找到这么一个,还是我无意之间在一个石头缝里面发现的。看这死状……”
他咽了口唾沫,看向刘宝田,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这必然是吴狠的手段!我检查过,这人全身气血和精气都被吸得一干二净,干净得离谱!看来他们……应该已经和食人教的人动上手了,至少吴狠已经出手了,而且我猜测,这一路我之所以一个鬼影子都没看见,应该是所有食人教的邪修都被他吸引到了谷内深处。”
众人看着地上那具令人不寒而栗的干尸,又听着王黄的叙述,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