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灵轩建筑的外墙瞧着确实陈旧，木梁上的漆皮多有剥落，墙角甚至生了些青苔，透着股年久失修之感。
可一踏进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郁却不呛人的药香，货架上整齐码着的药材、柜台后陈列的丹药瓷瓶，种类极其丰富，周围来来往往的弟子也着实不少，热闹之感与外头的破败模样截然不同。
江真刚走到柜台前，还没等开口说明来意，一位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中年人便迎了上来。
他袖口沾着些细碎药末，指节带着常年碾药留下的薄茧，手里已捧着一份厚如砖块的药材谱，另一只手还递来一张写满字迹的竹牌，上面清晰列着不同医师问诊、施针、配药的费用，条理分明。
“拿药还是疗伤，看完之后选好了再告诉我。”
匆匆撂下句话，中年人便已转向其他人，不再搭理他。
江真见周围人全都一副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多问什么，便拿着那本药材谱还有竹牌，独自走到一旁翻看起来。
药材谱上每一页都清晰标注着每种药材的名字与价格，还有大致分类，寻常草木还有人药那是一应俱全，江真翻了半天，甚至在最后几页看到了几种天材地宝的名字，卖三百中品玄晶一两，只可惜其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非内门核心弟子勿询”，这显然不是他能碰的。
还有一点更为可惜，那就是里面的每种药材都没有标注出用途，很显然，寻常不懂药理的弟子只有先付玄晶找医师寻方子，有了方子再到这里买对应的药材，恐怕到时候炼药成丹还需要一笔花销，这一来二去等于要花三笔钱才能把伤治好。
虽然听李庆忠说在这里看病很便宜，但这些药材却并不便宜，江真看到几种自己认识的药材，比起外面的价格估摸要高出一成左右。
他摇头苦笑一番，放下药谱转而拿起那些竹牌看了起来。
指尖在一个个竹牌上反复划过，目光从“跌打损伤·李医师”“脏腑疗愈·王医师”一路扫到末尾，满纸都是外伤、内伤的诊疗类目，唯独没见半个与“走火入魔”沾边的字眼。
唯独瞧见了一个“杂症疑难·宋医师”的名号，后面只简单标了“诊金面议”，连具体能看什么病症都没写。
“劳烦前辈，在下想找这位宋医师……”
江真举起竹牌，对着刚给弟子包好药的中年人道。
中年人擦了擦手上的药末，瞥了眼竹牌上的名字，眉头顿时皱得更紧：“宋医师？你找他干嘛？他脾气怪得很，专看些稀奇古怪的杂症，平日里连内门弟子都不愿接待，更别说你一个外门了。”
“我就是想问问，若是修炼时心绪不宁，怕出岔子，他能看吗？”
江真没提“走火入魔”，只捡了个委婉的说法。
中年人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态度诚恳，又掂了掂手里刚收的药钱，才不情不愿地开口：“这我哪知道，我就知道他规矩多，诊金也比旁人高，见一面不管能不能医好就要二十枚下品玄晶，而且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多一句废话都能把你赶出来。”
俗话说脾气越怪，道行越高。
江真心里一喜，连忙从怀里摸出二十枚下品玄晶递过去：“麻烦您通传一声，就说外门弟子吴狠，想请宋医师看修炼杂症。”
中年人接过玄晶，塞进腰间布袋，脸上总算缓和了些：“等着吧，我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见你全看运气。”
说罢，转身快步离开原地，进了内堂。
没一会儿，中年人出来冲他招手：“算你运气好，宋医师今日正好有空，跟我来，记住了，进去后少说话，别惹他不痛快。”
“多谢前辈，在下记得了。”
江真应声跟着进了内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中间一条宽阔的过道，两侧皆是一个个古朴的木门。
过道里飘着比外堂更浓郁的药香，混杂着几分陈年木料的味道，每个木门上都挂着块小木牌，写着“李”“王”等医师姓氏。
此刻正有不少弟子在过道里等候，有些人脸色苍白至极，一看伤势就不轻，并且脸上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令四周的气氛极为压抑。
中年人在尽头处一扇无人等候的门前停下，轻轻敲了两下：“宋医师，人带来了。”
门内传来一声沙哑的“进”，中年人立刻侧身让开，冲江真使了个“少说话”的眼色。
江真推门进去，只见诊室不大，案几上摆着脉枕、铜盆和一摞泛黄的医书，墙角燃着一炉不知名的香，烟气袅袅。
一位须发半白的老者正坐在案后，手里捏着根银针，对着烛光细细端详，正是宋医师。
“坐。”
宋医师头也没抬，声音像揉过的砂纸，“什么症状？”
江真规规矩矩在脉枕旁坐下，斟酌着开口：“晚辈修炼时总觉心绪浮躁，怕日后走岔路，想请医师指点如何稳心。”
宋医师终于抬眼，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他周身，指尖在脉枕上敲了敲：“伸手。”
江真闻言犹豫了片刻，随后伸出右手慢慢放在了脉枕上。
可谁料宋医师的指尖刚触到江真的手腕，后者顿时感到一股温热的法力渗进了他的法脉之中，并且速度极快，眨眼就要游走到他的左臂！
江真实在没想到对方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把脉方法，再迟疑片刻，恐怕就要被对方把秘密看光了！
于是他只得猛地抽回手，紧接着赶忙起身抱拳道：“前辈恕罪，晚辈体质特殊，脉相紊乱怕误了诊断，不知能否换个法子问诊？”
宋医师的手顿在半空，眉头拧成疙瘩，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弄：“换法子？我宋某人问诊，向来只信脉相和眼力，你既不愿把脉，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他挥了挥手：“并且我这有三不治，不愿露脉者不治，遮遮掩掩者不治，心不诚者不治。你占了头两条，滚吧，以后不要再来我这里碍眼。”
江真心头一沉，不愿错过一丝一毫的机会，于是咬牙从怀里摸出一枚通体莹润的中品玄晶，“啪”地拍在桌案上：“前辈，晚辈并非心不诚，只是实在有难言之隐。这枚中品玄晶，权当诊金，只求您指点一二！”
中品玄晶在烛火下泛着柔光，宋医师的目光落在玄晶上，眉头微挑，却没立刻去碰，只是斜睨着江真：“你一个小小的炼精期四层的弟子……倒舍得。”
“罢了，看在你这枚玄晶的份上，我便破例说两句，说吧，你到底有什么问题？”
江真松了口气，斟酌着压低声音：“晚辈本已到了突破的边缘，可每逢突破时总觉体内似有两股力量相冲，心绪稍乱便会气血翻涌，甚至隐隐有失控之兆，我查了一些典籍之后，感觉像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他没提煞气，只挑了最贴近的说辞。
宋医师指尖在玄晶上轻轻敲了敲，目光扫过他紧绷的肩头，沙哑的声音沉了几分：“两股力量相冲？是早年练过旁门功法，还是误食过什么相冲的药材？”
“都不是。”
江真摇头，“晚辈只练过一些威力最小的术法，还有与人搏命时的法门，其余皆没有触碰。”
他含糊带过，还是不愿暴露煞气的事。
宋医师闻听此言盯着他眼睛看了半晌，沉吟良久，随后说道：“小子，你不用瞒我，你眼中的血丝已经说明了一切，赤脉贯睛，你最起码已经有过数次走火入魔后的经历了吧？”
“你是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