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不受控制地发软，几乎要跪下去。
可就在这剧痛袭来的瞬间，她忽然想起香兰深夜躲在角落缝护膝的身影。
她硬咬牙关，把背脊挺得笔直。
哪怕全身都在颤抖，也不肯弯下半分。
郭嬷嬷收回戒尺，冷冷地盯着醒黛。
“杵在这儿装哑巴呢？”
“见到主子，连个招呼都不会打？”
“还是说，你现在当了少奶奶，就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了？”
她的目光在醒黛强忍泪水的脸庞上停留片刻，眼里满是讥讽。
“给我喊！大声叫！你配不上这个称呼，但今天，你得学会喊出来！”
醒黛只觉得整条手臂像被火烧过一样疼。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声音漏出来。
郭嬷嬷脸色一沉，眉峰竖起，眼中寒光乍现。
“还不快点给二少夫人磕头请安！”
说着，她一把抓住醒黛的胳膊，狠狠一拽。
醒黛本就疼得站不稳，被这么猛地一拉，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踉跄扑倒。
膝盖重重砸在坚硬的青石地上。
要不是香兰早就替她准备好了护膝，这一跤摔下去，怕是免不了要伤到筋骨。
即便如此，那一声清晰的撞击声依旧在耳边回荡。
她就这么被迫跪在了司知芮梳妆台前。
眼前就是那条绣着繁复莲花纹路的藕荷色裙边。
然而她只能低着头，连抬眼都不敢。
司知芮端坐在铜镜前，看着地上那个匍匐的身影，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醒黛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翻涌上来的苦涩。
“奴婢……给二少夫人请安。”
司知芮这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
“起来吧。”
她淡淡地说。
紧接着，她侧过脸，对站在一旁的郭嬷嬷吩咐道。
“郭嬷嬷，带她下去，好好教教她该懂的礼数。”
郭嬷嬷连忙应声道。
“是，二少夫人。”
声音落下，她便往前跨出一步，一把攥住醒黛的手臂，把她拽了起来。
醒黛浑身一颤，却没有挣扎。
郭嬷嬷拉着她便往外走。
两人一路穿过曲折幽深的走廊，来到一个僻静的小过道。
四周无人，唯有一座小小的八角亭子静静立在角落。
郭嬷嬷终于松开手，冷冷下令。
“跪下。”
醒黛心里猛地一揪，顺从地跪了下去。
郭嬷嬷就站着，也不说话，只是用眼角余光冷冷盯着她。
醒黛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这不是为了惩罚什么具体的过错。
而是要一步步磨掉她的骨气，让她在这不明不白的屈辱中逐渐崩溃。
可她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香兰早已提前为她准备了棉垫护膝。
有了这份隐秘的庇护，她的心也就没那么慌乱。
她仍旧跪得笔直，低垂着眼睛，脸上一片沉静。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郭嬷嬷才转过身来，皱着眉头盯住醒黛。
她心中暗暗吃惊。
这小姑娘竟已经跪了这么长时间，姿势竟未稍有松懈？
更让她意外的是，醒黛的脸上竟看不出半分吃苦受罪的模样。
郭嬷嬷眯了眯眼，终于开口。
“起来。”
醒黛照做，慢慢地将身子从跪姿中一点一点地直立起来。
“花姑娘，跪拜是基本的规矩。”
站在一旁的郭嬷嬷冷冷开口。
她在醒黛身边绕了一圈，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走几步，给老身瞧瞧。”
醒黛心里咯噔一下。
她本能地夹紧双腿，试图掩饰膝间的异样。
可郭嬷嬷的眼睛一直锁着她，半分也不肯放松。
她只能咬牙，强压住内心的慌乱，抬脚迈出去一步。
腿上传来的酸麻让她几乎站不稳，但她硬是挺住了。
可能是因为跪得太久，双膝早已僵硬麻木。
也可能是因为起身太急，血液一时回流不畅。
就在她迈出第二步的瞬间……
左腿护膝的边角被裙摆一带，线头便彻底脱开。
只听“啪”一声轻响，一个棉布包从她的裙底悄然滑落。
醒黛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糟了！
她反应极快，立刻去捡。
手指刚触到布面，却被另一只脚狠狠踩了上去。
郭嬷嬷慢条斯理地弯下腰，一把将那个棉布垫子拾了起来。
随后捏着那块护膝，拿到眼前反复查看。
“秦小娘，你胆子不小啊！”
她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
“二少夫人叫你学规矩，你居然敢用这种玩意儿糊弄主子！这可是大不敬！”
“你是根本不把二少夫人给放在眼里！”
醒黛的心顿时凉透，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连忙摆手，声音急促。
“奴婢前两天伤了膝盖，一直在养，实在怕跪久撑不住，才……才临时用一下！”
“想着等伤好了，就不用了！绝对不是有意欺瞒，更不敢轻视二少夫人！”
可郭嬷嬷冷笑着打断她的话。
“哼，我看你就是故意跟我们二少夫人作对！你以为主子们不知道你在搞什么小动作？”
她手里捏着那个护膝，眉头微皱，嘴上却丝毫不留情。
“瞧这做工，缝得密实，看得出来花了不少心思。”
“我也不是非得责怪你。”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
“可你这事儿办得，实在有点过分了。主子面前耍花样，这可是犯忌讳的大错。”
“你说我回头怎么向二少夫人交代？”
醒黛看她那副假惺惺的模样，心头猛地一震，所有的辩解戛然而止。
她忽然全明白了。
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郭嬷嬷根本不在乎真相。
有没有这护膝，她都能编出别的理由来折腾自己。
辩解不过是徒增笑柄。
她们巴不得她开口反驳，那样便能名正言顺地加重责罚。
倒不如紧闭双唇，把屈辱与疼痛一并吞下。
她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名字。
醒黛，别忘了你是谁。
不能软，也不能哭。
眼泪是最廉价的东西，流出来只会让人更加轻蔑。
睁开眼的那一瞬，她已将所有惊惶和痛楚都压进了心底。
郭嬷嬷见她不吭声，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丝冷笑。
她不喜欢这样的奴婢，难以驯服，也不肯低头。
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要折磨到底。
她抬手指向亭子外。
那块空地毫无遮拦，石板被烈日晒得发白。
“你给我过去，继续跪着。”
醒黛没说话，一步步走到那片滚烫的空地。
撩起裙角，背脊挺直，慢慢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