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夫人亲自交代要收拾好的，可得仔细些，别出了岔子。”
看样子，这间荒废已久的屋子正在被重新拾掇起来，似乎准备迎接某位主人入住。
司知芮站在院中，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她目光冰冷，盯住那群忙碌的身影，每一个动作都让她心头火起。
就在这时，她一眼撞上了一个人影。
醒黛正站在走廊下，穿着一件素色的细棉裙衫。
她微微侧着头，跟管打扫的陈嬷嬷低声说。
一个身份低微的妾室。
不过是靠着几分运气才活到现在，竟敢给点阳光就真以为自己能开花？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醒黛像是察觉到了那道凌厉的视线，倏地抬头看了过来。
一看到是司知芮，脸上的笑意立马僵住。
她迅速低下头，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悄悄往陈嬷嬷身后躲了躲。
司知芮冷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她并没有当场发作，毕竟周围都是下人，吵闹起来只会丢了体面。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她心里清楚得很，隐忍才是最好的刀。
等郭嬷嬷一到，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她挺直背脊，往自己的正房走去。
擦肩而过时，似云也恶狠狠地瞪了醒黛一眼。
随后才匆匆低头，快步跟上自家主子的脚步，不敢再停留片刻。
直到雕花门“吱呀”一声关上，醒黛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的指尖仍有些发凉，胸口还在怦怦直跳。
她努力平复着情绪，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扇紧闭的门扉，心中却像压着一块沉石。
她看了看眼前这间虽小却整洁清爽的小屋。
深吸一口气，她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与忐忑，然后转向一直默默旁观的陈嬷嬷。
“陈嬷嬷……”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落地，带着一丝试探。
陈嬷嬷看向她，眼神平静。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
“能不能把熙春调来我这儿？”
醒黛继续说道，语气微微加重了些许。
她不敢直视陈嬷嬷的眼睛，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一字一句地说。
“以前我们共事过，知根知底，有个照应也好。”
“身边有个认识的人，至少不会这么提心吊胆。”
这句话像是说给陈嬷嬷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安慰。
陈嬷嬷看她一眼，眼里没起什么波澜。
只是沉默片刻，嘴唇微启。
“等会儿。”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就走，很快便消失在门口的廊下。
醒黛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静静等待。
不过才过了半盏茶的工夫，门又被推开，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陈嬷嬷带着熙春进了屋。
熙春一脚踏进来，眼睛顿时瞪大了，满脸都是不敢相信。
她原本以为醒黛会被安排在偏院冷房，甚至可能连个像样的床铺都没有。
可眼前的景象却截然相反。
“醒黛！”
熙春猛地回过神，惊喜地叫出声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一把抓住醒黛的手。
“你可真有福气啊！”
她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
“二少夫人都已经嫁进来了，二公子对你还是这般上心！不仅派人来收拾屋子，连伺候的人都给你安排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眼中闪着光。
醒黛听着这话，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并未笑出来。
哪里是什么福气？
全是她一步步算计来的结果。
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每一个决定都冒着风险。
若不是她在二公子面前不动声色地埋下伏笔，若不是她暗中递了消息让管家留心，哪会有今日这般待遇？
她轻轻抽回手，指尖仍残留着熙春掌心的温度。
她抬眼看着熙春，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熙春，我的日子并不好过。”
“现在这样，不过是勉强保住自己罢了。”
她停顿片刻，目光扫过熙春的脸，见她满脸疑惑，才继续说道。
“叫你来，一是身边没人说得上话，二是怕你在外头遭钰棋欺负，不如待在我眼皮底下，还能护你周全。”
这话说得真诚，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熙春脸上的惊喜一点点退去。
她没想到，醒黛处境竟然如此艰难。
更没想到，对方竟在自身难保之时，还惦记着她的安危。
接着，一股热流猛地涌上心头。
原来醒黛是为她着想！
不是为了炫耀，不是为了攀比，而是真心实意地想护她一程。
她刚打算开口说话，喉头哽咽，眼角已有湿意泛起。
可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陈嬷嬷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手里稳稳端着一个红漆托盘。
她走进屋，一声不吭地将托盘放在了桌上。
随后，她掀开方巾，露出里面的点心与热茶。
“三两银子，几件衣裳，还有一些小首饰。都是普通东西，姑娘先将就用着吧。”
陈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托着的木盘放在桌上，语气平淡却不失恭敬。
虽然这些东西在外人眼里不过是寻常之物，但对醒黛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好物件了。
她自幼在贫寒中长大，如今能得这般体面的赏赐，已属意外之喜。
醒黛赶紧走上前，低垂着眼帘，脚步轻稳而恭敬。
“多谢嬷嬷，也请替我向二公子道声谢。”
这句话说得诚恳，既不敢怠慢，也不敢显得太过热切。
陈嬷嬷只是轻轻点头，目光淡淡扫过她一眼，并未多言。
她年纪已过五十，脸上刻着岁月的纹路，神情一向冷峻。
此刻她并未停留，只略一颔首，便转身走出了屋子。
熙春的眼睛早就盯上了那堆衣裳。
她几步冲上前，拿起件夹袄，指尖颤抖着，轻轻划过光滑的布面。
“你往后可得争气点，好好往上爬！”
她猛地扭头看向醒黛，语气急切。
“你看看这料子！可不是咱们以前碰都碰不到的东西！”
她舍不得放下那件夹袄，一遍遍摩挲着衣襟。
“以前啊，我顶多就是给主子们洗洗这种衣服！”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几分酸楚和不甘。
“跪在井台边搓衣裳，冷水刺骨，指头冻得通红……还常常挨骂，说洗不干净。”
她仍紧紧攥着那件夹袄，嘴里不停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