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恶臭！
如同亿万只腐烂的蛆虫瞬间钻入口鼻，塞满气管，直冲肺腑！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疯狂地侵蚀着骨髓。身体被沉重、滑腻、无法形容的污秽之物紧紧包裹，拖拽着向下沉沦！
叶东的意识在瞬间被拖回了那个改变了他一切的深渊——那个恶臭熏天的露天化粪池！
窒息感如同铁钳扼住了喉咙，冰冷的污秽灌入口鼻，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眼前是翻腾的、令人作呕的浑浊，耳中是混混们狰狞的狂笑和路人模糊的惊呼。不甘！滔天的不甘如同岩浆在胸腔里奔涌！他挣扎，手脚却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只能徒劳地感受着生命随着污秽一点点流逝……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刹那，场景骤然切换！
冰冷刺骨的恶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玄天宗外门演武场那熟悉的、带着尘土和汗味的气息。阳光有些刺眼。
“叶东！”一个冰冷、高傲、如同冰玉撞击般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
叶东猛地抬头。
林清雪！
她站在演武场的中央，如同九天之上的寒月，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绝美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眸子，冷得像万载玄冰，俯视着他，如同俯视着一只肮脏的蝼蚁。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外门弟子，无数道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刺在他的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鄙夷、幸灾乐祸。
“丹田破碎，修为尽失，废物之名传遍宗门，玷污门楣，辱没林家清誉！此等污秽之人，也配做我林清雪的未婚夫？”林清雪的声音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叶东的心脏。
她玉手一扬，一枚普通的玉佩被冷漠地丢出，划过一道刺眼的弧线，“啪嗒”一声，落在叶东脚下坚硬的青石板上，如同被丢弃的垃圾。
“婚约，今日作废！从此，你我陌路！莫要再污了我的眼！”
哄笑声如同潮水般爆发，瞬间将叶东淹没。张龙赵虎那两张带着狞笑的丑脸在人群中格外清晰，他们夸张地指着地上的玉佩，唾沫横飞：“哈哈哈！粪坑里爬出来的废物！被女人当众踹了的软蛋！”
“滚出玄天宗吧！垃圾！”
“丢人现眼的东西！”
刻毒的言语如同无数只毒蜂，嗡嗡作响，疯狂地蜇咬着叶东的神经。羞辱！赤裸裸的、践踏尊严的羞辱！比粪池的冰冷更刺骨，比窒息的绝望更锥心！
场景再次扭曲！
阴暗潮湿的执法堂！冰冷的锁链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套上了脖颈，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赵雄那张充满恶意的脸在眼前放大，声音如同厉鬼咆哮：“叶东！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偷窃丹堂重宝！拿下！”
“人证物证”俱在！周围是执法弟子冰冷的目光和看热闹弟子的唾骂：“无耻窃贼！”“废物果然只会偷鸡摸狗！”
绝望！百口莫辩的绝望！锁链的冰冷似乎要冻结他的血液！
紧接着，陈厉那阴鸷的脸带着贪婪的狞笑出现：“叶东？一个废物能赢三场，倒是稀奇。这袋灵石，还有你以后炼…弄到的丹药，七成上交，我保你在外门无人敢惹。否则…”
画面飞速切换！王麻子的轻蔑拳风，速度型弟子的游走消耗，磐石防御弟子的如山壁垒……每一次战斗的艰难，每一次被击中的痛楚，每一次灵力枯竭的虚弱……还有后山垃圾堆的恶臭，被李鼠儿追杀的狼狈，柴房中的孤寂与饥饿……
一幕幕！叶东这短短数月所经历的所有屈辱、痛苦、绝望、挣扎、险死还生，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记忆最深处强行拉扯出来，扭曲、放大，化作无数狰狞的幻象，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咆哮着要将他的心神彻底吞噬、撕碎！
“废物！”
“弃徒！”
“垃圾！”
“去死吧！”
“你永远爬不起来！”
无数个充满恶意的声音在脑海中尖啸、重叠，汇成一股毁灭性的精神风暴！寻常弟子，哪怕心志稍坚，面对如此直指内心最痛处、最恐惧处的幻象冲击，恐怕早已心神失守，要么被恐惧淹没崩溃嚎哭，要么被愤怒吞噬疯狂攻击，要么沉沦在绝望中无法自拔。
然而，叶东！
他站在幻象风暴的中心，身体因为本能的痛苦记忆而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在最初的剧烈波动后，迅速沉淀下来！如同被亿万次锤打淬炼过的寒铁，冰冷、坚硬、锐利得刺破一切虚妄！
粪坑的窒息？他爬出来了！
林清雪的羞辱？他挺过来了！
执法堂的锁链？他打破了！
陈厉的勒索？他隐忍了！
张龙赵虎的欺凌？他反击了！
一次次战斗的艰难？他赢了！
垃圾堆的恶臭？他转化成了丹药！
这些幻象，这些痛苦，这些绝望……它们不再是击垮他的巨锤，而是他一路走来，踏在脚下，磨砺出他此刻这身硬骨头的——磨刀石！
“就这？”一个冰冷、带着浓浓嘲讽的声音，在叶东的心底响起，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幻象的咆哮。这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极致的轻蔑与……熟悉！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粪坑都淹不死老子！”
“当众退婚都踩不垮老子！”
“锁链都锁不住老子！”
“陈厉的勒索？张龙赵虎的拳头？后山的垃圾？”
“都给老子——滚！”
最后一声“滚”，如同平地惊雷，在叶东的心神深处轰然炸响！那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斩断一切过往枷锁的决绝宣言！带着从污秽与屈辱中挣扎爬出、百炼成钢的桀骜与不屈！
轰——！
就在他心神发出这声怒吼的刹那，丹田深处，那尊一直静静悬浮、流淌着混沌光晕的乾坤鼎，猛地一震！
嗡！！！
一声低沉、苍茫、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鼎鸣，自叶东体内轰然爆发！这声音并非作用于耳膜，而是直接响彻在他的灵魂识海！
混沌色的清光，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喷薄而出，瞬间自丹田涌起，化作一道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光流，冲刷过叶东的四肢百骸，直冲识海！
所过之处，那汹涌咆哮的幻象风暴，那狰狞扭曲的记忆碎片，那刺耳恶毒的诅咒低语……如同骄阳下的冰雪，又如狂风中的烟尘，瞬间消融、溃散、湮灭无踪！
粪坑的恶臭消失了。
林清雪冰冷的脸消散了。
执法堂的锁链崩断了。
陈厉、张龙、赵虎……所有扭曲的面孔，所有痛苦的画面，所有绝望的声音，在混沌清光的照耀下，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墨迹，迅速淡化、瓦解，最终化为虚无！
识海之中，一片澄澈清明。唯有那混沌清光流淌，温润而厚重，如同最坚固的堤坝，镇压着一切心魔幻象。
叶东的身体停止了颤抖。苍白的脸色迅速恢复红润，甚至比踏入问心路前更加沉稳。他缓缓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可怕，深邃如古井，再无一丝波澜。方才那足以让心志不坚者瞬间崩溃的幻象炼狱，在他眼中，仿佛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尘埃落定。
脚下，是那条布满古老符文、散发着精神压力的石阶。两旁，形态各异的巨大石像沉默矗立，石质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前方，那些微弱的光芒依旧闪烁，却再也无法撼动叶东分毫。
他迈开脚步。
步履沉稳如山。一步，踏在冰冷的石阶上。再一步，踏碎残留的幻象余烬。他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从容，但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那些依旧缠绕在石阶上、试图影响后来者的残余精神压力，在触及他周身的瞬间，便被丹田内那尊散发混沌清光的小鼎无声震散，无法侵入分毫。
他超越了一个个身影。
有人双目赤红，对着空气疯狂挥拳，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有人蜷缩在石阶上，涕泪横流，瑟瑟发抖，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物。
有人呆立原地，眼神空洞，如同失了魂的木偶。
还有人状若疯癫，狂笑不止，手舞足蹈……
众生百态，尽显心魔炼狱的残酷。唯有叶东，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又似一块万载不移的礁石，破开重重迷障，逆着沉沦的洪流，稳步向上。
他的身影，在弥漫的雾气中，在挣扎扭曲的人群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快。
终于，前方浓雾变淡，一道柔和的白光从雾气尽头透射出来。那是问心路的出口！
叶东没有丝毫停顿，一步踏出！
眼前豁然开朗！
雾气在身后翻涌，隔绝了那条充满精神压迫的石阶小路。脚下是试炼峰顶广场的边缘。清冽的山风带着寒意扑面而来，吹散了最后一丝残留的幻象气息。
他，是第一个走出来的人！
广场上并非空无一人。高台之上，四位内门长老的目光，几乎在叶东踏出白雾的瞬间，就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吴锋长老那冷峻如岩石的脸上，深邃的眼眸中，一抹极淡却锐利如实质的精芒，一闪而逝！他负在身后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那位须发皆白、药香隐隐的丹堂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随即化为浓浓的探究，捋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
魁梧如山的体修长老，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叶东，仿佛在看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又像是在确认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手持青玉阵盘的老妪，平静无波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涟漪，她手中的阵盘上，代表精神波动的符文光芒骤然亮起了一瞬，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
四道目光，如同四座无形的山峰，带着审视、探究、惊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沉沉地压在叶东身上。
叶东恍若未觉。他站在广场边缘，背对着那片依旧被浓雾和痛苦呻吟笼罩的问心路，深深吸了一口清冷而自由的空气。丹田内，乾坤鼎的嗡鸣早已平息，混沌光晕温顺地流淌着，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清光涤荡只是一场幻梦。
他微微侧头，目光投向广场另一侧。在那里，一座更加庞大、更加巍峨、通体由暗金色奇异金属铸就的巨型平台拔地而起，平台边缘，九根雕刻着玄奥重力符文的巨柱直插云霄！
一股沉重如山岳、仿佛要将空间都压塌的恐怖威压，正从那平台中央，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般，缓缓弥漫开来。
万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