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东趴在擂台边缘，如同一条被抛上岸的濒死之鱼。
右胸肩窝的骨裂处更是传来持续不断的锐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让那片区域如同被反复撕扯。
意识在无边的痛苦边缘摇摇欲坠。他只能模糊地听到裁判宣布他胜利的声音，听到台下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混杂着震惊的声浪。
那些声音仿佛隔着毛玻璃传来，扭曲而遥远。赢了…三连胜…但这些词此刻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只有身体正在承受的疼痛才是唯一的真实。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关注被自己撞下擂台的王岩。模糊的视野边缘，似乎看到王岩被几个相熟的弟子搀扶着站起，对方脸上带着茫然，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嘴唇开合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叶东听不清，也不想去听。他全部的意志，维持着最后的清醒，不让自己彻底昏死过去。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避开了他右胸的伤处，稳稳地托在了他的左臂腋下，另一只手则轻柔地扶住了他的后腰。
“叶师弟！撑住！俺扶你下去！” 石昊那如同洪钟般响亮、此刻却刻意压低了嗓门、充满了担忧的声音，如同穿透迷雾的光束，在叶东混沌的意识中炸响。
叶东几乎是被石昊半抱着、半架着从擂台上拖下来的。双脚触碰到擂台下的坚实地面时，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牵扯得他差点再次呕吐出来。石昊的手臂如同最可靠的铁箍，牢牢地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让他免于彻底瘫倒在地的狼狈。
“让开！都他娘的给俺让开点！” 石昊对着周围那些或震惊、或好奇、或带着恶意的围观弟子怒吼一声，那练气三层的浑厚气息如同无形的气浪推开人群，硬生生清出一条路来。他架着叶东，艰难地挪到擂台后方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杂乱的器械和木桶，勉强算是个能喘口气的地方。
石昊小心翼翼地将叶东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看着叶东那惨白如纸的脸，嘴角不断渗出的血丝，还有那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石昊那憨厚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叶师弟！你…你感觉咋样？伤得太重了！得赶紧找丹堂的师兄看看啊！” 石昊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他手忙脚乱地想在自己身上再翻找点什么，却发现自己除了那点不值钱的粗粮饼，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就在这时，负责分发小比奖励的执事弟子板着一张公事公办的脸，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灰扑扑的的粗布袋，袋口用麻绳系着。
“叶东。” 执事弟子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外门小比三连胜，晋级下一轮。这是你的奖励，二十块下品灵石。收好，别弄丢了。” 他将那粗布袋随手抛了过来，动作随意得如同在丢弃一件垃圾。
灵石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就要砸在叶东脸上。
“哎！小心！” 石昊眼疾手快，一把将那袋子抄在手里。入手沉甸甸的，冰冷的触感透过粗糙的布料传来。二十块下品灵石！对于外门底层弟子来说，这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足够换取不少修炼资源了！
石昊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连忙将灵石袋塞到叶东勉强能动的左手里：“叶师弟！快拿着！灵石！有灵石就能买好药治伤了！”
粗布袋入手冰凉，那沉甸甸的分量透过掌心传来，带着一种真实感。叶东用尽力气，手指才勉强蜷缩起来，攥紧了袋口。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一块块棱角分明的灵石轮廓。二十块下品灵石…这是他拿命拼来的！
有了这笔灵石，或许能买到品质更好的疗伤丹药，或许能暂时缓解爆血丹带来的可怕反噬，或许能支撑他走得更远一点……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光芒，在叶东被痛苦充斥的心底艰难地亮起。
他抬起头，看向石昊的脸庞，嘴唇翕动了几下，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多谢……石师兄……”
“谢啥！应该的！” 石昊咧开嘴，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用力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叶师弟，你刚才那一下太厉害了！俺看得真真的！王岩那‘铁乌龟’的壳都让你给戳破了！俺石昊佩服！真心的！” 他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敬佩光芒，“你放心养伤！下一轮还早着呢！俺这里还有点力气，回头俺帮你……”
石昊的话语戛然而止。
一股令人极度不适的压迫感，如同深冬的寒流，毫无征兆地从旁边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这小小的角落。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连阳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一个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响起，钻进叶东和石昊的耳中：
“叶东？”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瞬间将石昊那洪亮的声音压了下去。
叶东和石昊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内门弟子长袍的青年，正负手而立，站在几步之外。此人约莫二十岁上下，身材高瘦，面容算不上丑陋，却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阴鸷。看人的时候眼皮半耷拉着，带着一种冷漠，深处却又藏着如同毒蛇般阴冷的光芒。
他的气息……深不可测！如同蛰伏的凶兽，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远超石昊的恐怖灵力威压就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沉重地压在叶东和石昊的心头，让呼吸都变得困难！练气五层！而且是巅峰！
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个同样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跟班。这两人气息也颇为不弱，至少也是练气四层，但此刻都低眉顺眼，如同两条忠犬，衬托得中间那阴鸷青年更加气势迫人。
来人正是内门弟子，陈厉！
陈厉的目光，越过石昊那魁梧的身躯，直接钉在了气息奄奄的叶东身上。那目光在叶东惨白的脸、他紧紧攥在左手的那个灰扑扑的灵石袋上扫过，浑浊的眼珠里，贪婪和轻蔑如同毒液般交织翻涌。
他的嘴唇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声音依旧阴冷，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戏谑：
“一个丹田都碎成渣的废物，居然能在外门小比上连赢三场？呵…这倒真是稀奇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轻飘飘地说着，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的针，扎在叶东和石昊的心上。
石昊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愕、警惕，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怒意。他下意识地横跨一步，魁梧的身躯像一堵墙，将叶东挡在了身后，浓眉紧锁，瓮声瓮气地质问道：“你是谁？想干啥？”
陈厉仿佛才注意到石昊的存在，眼皮微微抬了抬，眼珠瞥了石昊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带着漠视和一丝厌烦。他甚至懒得回答石昊的问题，目光再次落回叶东身上，落在他手中那个装着二十块下品灵石的粗布袋上。
“听说…” 陈厉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你最近走了狗屎运，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弄到些品质还凑合的丹药？嗯？” 他微微歪了歪头，目光如同实质般在叶东脸上刮过，似乎想从他惨白的表情中挖掘出什么秘密。
“还碰巧…赢了几块小钱？”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叶东手中的灵石袋上，贪婪之色再也无法掩饰，如同饿狼看到了鲜肉。
他向前踱了一小步，那练气五层巅峰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石昊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涨红，如同背负千斤重担，额头青筋暴起，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几乎要站立不稳！他身后的叶东更是感觉胸口仿佛被巨石砸中，本就艰难的呼吸瞬间停滞，眼前一黑，喉咙里腥甜翻涌，差点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陈厉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他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的两人，脸上露出一种残忍快意。他伸出一根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指向叶东手中的灵石袋：
“外门的小崽子们，不懂规矩。” 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片刮过骨头，清晰而残酷地宣判着弱肉强食的法则，“孝敬师兄，是你们的天职。懂吗？”
他顿了顿，欣赏着叶东和石昊脸上愤怒而扭曲的表情，尤其是叶东那死死攥紧灵石袋、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手。
“这袋灵石，” 陈厉的指尖几乎要戳到叶东的脸上，声音带着赤裸裸的掠夺，“还有…”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刻意加重了语气，
“以后你侥幸…弄到的那些丹药，无论是什么来路，七成，归我。”